若花不起这笔钱怎么办?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本人去受刑。后世有一位史学大家,就因为被判了刑却交不起这笔钱,结果还是受了宫刑。
贵族如此,平民其实也有机会,在他们被定了罪却未及受刑、或正在服刑期间,若恰逢国中大赦,便有机会免刑回家。巴国不久前刚刚有一场大赦,就是国祭大典之时,为了庆祝巴原一统、巴国复立,少务将国中服刑的囚犯都放了。
但还有一类罪行,既不可以役代刑、也不可因大赦脱身,被称为不赦之罪,危国就是其中一种。如果庚良所犯的是危国之罪、应当处斩,那么就必须得斩,除非是国君****。
危国罪有几等,哪怕最轻的一等,所对应的刑罚往往都不是只斩一人,而是斩其满门。满门并不是全族,古人成年后若自立门户,满门就是他自家的那些人,也包括仆从。为什么刑罚这么重?就因为罪行的后果严重,这也有提前预防的用意。
有心这么做的人,先得掂量后果,且时刻受到监督,其图谋若被发现,也可有人及时举报并阻止。
其实在很多情况下,就算判了斩满门往往也不会真的执行,因为所有的斩刑都要报到理正大人那里审核,并由国君亲自批准。若查实危国之举与其家人无关,国君为示仁慈,往往会赦免与其罪行无关的家人,或者以较轻的刑罚代替。但若国君不愿赦免的话,那就只能真的斩满门了。
可是斩满门的刑罚,对某些人却不适用,最典型的就是宗室子弟。比如国君之子危国,难道还要处罚到国君头上吗,所以只斩其本人以及有关的协从者。
这位名叫枣青的学宫弟子,回答得非常清晰,而且条理分明。侯冈露出满意之色,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而是微微点头道:“你答的不错,但所言亦有未尽之处。庚良之罪不仅是忤逆、行凶、危国,最重要的是谋逆。
谋逆之罪,当诛全族!因其出身宗室,不适用诛族之刑,只斩其本人及同犯,皆不赦。”
讲堂中又是一片直吸冷气的声音,很多人心中暗道:“侯冈大人,您这也太狠了吧。庚良得罪了彭铿氏大人,您为了让彭铿氏大人满意,将庚良往死里整也就罢了,但犯不着定这么重的罪名吧!这是要传扬天下、赶尽杀绝吗?”(未完待续。)
009、整顿学宫(下)
侯冈仿佛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诸位想必认为,这罪名定得太重了,我也认为确实有点重。但是不是为了让彭铿氏大人满意,有意构陷庚良;也不是因为反正庚良得死,觉得将罪名往重了说也无所谓。
这里是学宫,我们并不是给庚良定罪,只是在辨析他有何罪,当畅所欲言,不能避重就轻,要以诸般事实为依据、做出相应判断。方才彭铿氏大人已告诉庚良,那就是他的座位、他就是巴国学正,并反问庚良是否自认能任免国中诸正?
庚良当众叫嚣,他说谁不能坐便是不能坐,他说谁有罪便是有罪。能任免学正大人者,唯有国君,庚良则有窃位谋逆之言行。
庚良当还众宣称,原相室国人不论地位高低、皆为贱民,此亦是裂国谋乱之言,其罪再加一等。如今巴原一统,原五国子民皆为巴国子民,断不能容此言此行。
庚良忤逆尊长、大不敬,他冒犯的不仅是学宫中的尊长,更冒犯了巴国先祖。须知当年相室之君,亦是盐兆后人;如今紫沫归朝,仍是国中享十爵之封君。其人有此言行,还当逐出宗室、削爵为平民,但此刑应由宗室自行裁定,我等在学宫中就不必多议了。”
侯冈一条条剖析庚良所犯罪行,听得众人直冒冷汗。庚良之罪,如果一条条算下来,应该被逐出学宫、挨鞭子、打板子、逐出宗室尽削其爵,与其同党一并处斩。其实有最后一个处斩就够了。左右不过是个死,但在学宫中分析其罪,都得说清楚。
这时有个弱弱的声音道:“彭铿氏大人、侯冈大人、诸位教习尊长、诸位学宫高弟。既然侯冈大人方才说要畅所欲言,我能否说几句?”
一直没说话的虎娃突然开口了:“你是何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后生站在门边靠墙的位置,他是刚才进来的,没敢上前,躲在了阶卫将军的身后震吼,此时躬身答道:“我叫阿土。是庚良的伴学书童。”
今日这个场合,众学宫弟子的伴学书童本是不出席的。可是阿土听说庚良获罪,心中非常焦急。所以在阶卫将军进门时,也悄悄跟进来了。他是庚良的伴学书童,众人议定庚良之罪,不论说轻说重。却无一人为庚良辩解。他觉得自己应该说几句。
虎娃点头道:“那好,你说吧。”
阿土一指还被定在半空的庚良道:“方才侯冈大人说庚良犯谋逆之罪,我不敢说其无罪,以其言行来看,也确有谋逆之嫌,但仅是嫌疑而已。我是他的伴学书童,深知其人虽嚣张妄为,但绝无谋逆叛国之心。反以巴国宗室为傲。
若我记得不错,我们昨日在都城外见过彭铿氏大人。当时他并不认识您、也冒犯了您,却自以是您冒犯了他,以其心胸脾性,必会寻仇报复,甚至当场行凶,此乃取死之道。但他绝无谋逆之心,甚至已想好了行凶后的辩解之辞,就是在呵斥一名仆从不要坐在学正大人的座位上,也是为了维护彭铿氏大人您的威严。
若说其行凶伤人、藐视学宫、忤逆尊长,乃至无心中犯下危国之罪,都是没有错的。可说他是有心谋逆,似有不妥。”
虎娃笑了:“不错,不错,在此时此地,你还能站出来为他辩解,且所言条理分明,也算难得了。若是城主登堂问案,或理正大人堂审,也应有此辩。
你有疑问自然可说,但你没有亲眼看见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根据众人言论以及庚良的品行猜测。我可将详情转述,并答你之惑……”
庚良心里是怎么想的,虎娃当然一清二楚。虎娃从小就有一种近乎天赋的神通,就是能直视人心,且不仅仅是人心,这也许与盘瓠有关。盘瓠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人了,只是不会说话、样子也很奇怪的人,通过它的神情动作包括叫声,虎娃就能明白这条狗是什么意思。
虎娃记事后不久,便迈入初境得以修炼,感知是越来越敏锐,起初能察觉他人内心中真实的情绪,包括那些隐藏在心中的喜怒哀乐,由此也能分辨对方是不是在撒谎,或者言不由衷有所保留。这种感应神通,也是虎娃能自悟纯阳诀的基础。
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这种感应神通越来越清晰,到如今虎娃已有九境三转修为,甚至能听到人们内心中的暗语,就像开口说出来一样。当然了,这等神通也并非无所不能,对方的修为越高、定念越强,就越难以窥探。
若对方修为至大成以上,虎娃就无法窥探其人内心中的私语了,只能简单地判断其情绪。若他人拥有特别的宝物,也能将这种感应神通屏蔽,比如少务佩戴的那枚剑符,不仅能守护心神隔绝窥探,更能防止媚惑神通的侵袭。
类似的神通手段并非虎娃所独有,在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最擅长此道的应该是命煞,其次就是太乙。
在虎娃面前,庚良基本上就是“透明”的。他当然清楚,庚良把太乙当成了凭借国工身份占据城廓名额的学宫弟子,而把他当成了太乙身边的伴学书童。见他坐在了学正的座位上,庚良便想趁呵斥之机取他性命。
换而言之,庚良根本就没想到这种行为与“危国”或“谋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