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客摇头说道:“同是一种马,何有幸与不幸……”
瘦老头道:“你老弟经常在哪条路上……”
黑衣客道:“我经常来往张家口,这条路还是头一遭儿来。”
瘦老头道:“那怪不得,我说嘛,你老弟面生得很,我以前没瞧见过,不瞒你老弟说,经常来往这一带的马贩子,我没有不认识的,都有可以过命的交情,我这个人生平无大志,就喜欢交朋友……”
黑衣客捧了他一句:“那是老人家随和,豪迈。”
瘦老头乐了,咧着嘴直笑,道:“豪迈我可称不上,要比起老跑江湖道的马贩朋友,我可差得多了,要说随和……倒有那么一点儿,我这个人有一宗好处,跟什么人都谈得来。”
说着他又乐了一阵。
笑声中,黑衣客忽道:“我还没请教,老人家是……”
瘦老头道:“我姓赵,三国里那位救阿斗的常山将军赵子龙的赵,年轻时候也闯过—阵,如今年纪大了,胳膊腿儿硬了,不中用了,只有在官家这驿站里吃粮拿俸混混饭,这儿的马全归我管,不是我姓赵的翘着胡子吹,瞪着眼议瞎话,这米脂驿的马匹,比天下各处驿站的马匹都照顾得好,没别的,我懂马!”
“那是!”黑衣客顺水人情又捧了他—句:“瞧这些马,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得出,能有老人家在这儿这是这些马匹之福,也是那些官差之福。”
瘦老头更乐了,简直合不拢嘴,道:“福不敢说,倒是这米脂驿的马能跑,也从来没误过事……”
黑衣客道:“那只因为米脂驿有老人家在……老人家,你这差事挺忙吧,每天总有十几趟官差……”
“忙啊!”瘦老头道:“忙得不得了,有时候连吃口饭,打个盹的工夫都没有,不过还好,日子…久也就习惯了,吃的是干饭嘛,再怎么委屈自己,也不能耽误公事,你老弟知道,有些事是万不能耽误的,象边关向京里告急,那要是耽搁了那还得了,不但地方被占了,便连人也不知道要死多少。”
黑衣客连连点头说道:“确是,确是,平常已经够忙的了,只怕这两天老人家更要忙些吧。”
瘦老头微愕说道:“怎么?”
黑衣客向他身后努了努嘴。
瘦老头明白了,“哦”地-—声道:“这—伙不是,是由开封来这儿办案的,他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本来吃喝歇息过后就要走的,不料临时发生了事故,他们只好在这儿待—晚上了。”
黑衣客道:“原来是来办案的,老人家,发生了什么事故?”
瘦老头目光四下一扪,凑近了些,压低了话声道:“听说河南总管府的总管大人家里遭了贼,他们是来追贼的,原说贼出长城了,他们要追出去,谁知道那贼死在了无定河边,被人宰了,依我看八成是黑吃黑,贼遇上了盗了。”
黑衣客身形为之一震,道:“原来如此,那怪不得刚才……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瘦老头道:“刚才有人来报告,我站在旁边听见了。”
黑衣客点了点头,道:“嗯,那就不会错了,老人家可知道那位总管大人丢了什么吗?”
瘦老头道:“没听说,不过想想也知道……定然是值钱的金银珠宝,总管府里还能没有值钱的稀奇玩艺儿?这一下便宜那黑吃黑的家伙了,干了这—票足够吃喝大半辈子了。”
黑衣客点头说道:“说得是……说得是……”
只听蹄声响动,远远有几匹马驰了过来。
黑衣客忙道:“老人家,又有事上门了,我不打扰了,你忙吧。”
微一抱拳,悄悄行了开去。
片刻之后,黑衣客到了城外无定河边。
无定河是黄河的一个支流,由“延水关”分岔,一直延伸到长城边上,水流很急,浊浪滚滚,在这大旷野里显得雄浑、凄,而悲怆,站在这“无定河”边,很容易让人想起这古战场当年的情况。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是多悲痛的句子!
黑衣客站在这“无定河”边,举目四下搜索眺望,四下里静寂空荡,毫无人烟,可是他很容易地在近河边处看见了一滩已凝固了的血,跟一具仰面向上的弃尸。
他快步走了过去,没错,是莫沧江。尸身上不见刀痕,只有前心处有个拇指般大小的血洞。
血洞已经不再流血了,地上的血也已色呈褐紫凝固了。
由这一点判断,莫沧江遭毒手遇害的时候,距现在很有一段工夫了。
看情形莫沧江是被搜过身了,因为他的衣衫都敞开着,便连鞋袜绑腿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