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忠勇侯府,除了打更值守的侍卫,就只剩长公主的院里还亮着灯。
石榴拿了支络子在灯下编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半躺在床上的长公主聊天。
今天本不该她值夜,可是樱桃怀孕了,这会儿正是孕吐犯困的时候,索性她的活儿,石榴跟荔枝海棠她俩就分担了,只让她干点白日里跑腿儿的活儿。
长公主上了年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着急发脾气。石榴就让她坐起来,跟她聊聊家常,说些她感兴趣的话。
“我算着三少奶奶这胎明年落地,正好五月里天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到时候您就应曾祖母了。”
石榴想着下午杨玉莹那个炫耀劲儿,这要是明年真生个大胖小子,三少奶奶还不一定这么得意呢!
“老祖宗,我有些不太明白。”
长公主与高云霄商议三房的事情的时候,并没有避着她。
“您明明说过,三爷的心思不纯,可能心里打着歪主意呢,为什么您和少夫人还要千方百计的让他们先走?”
石榴见长公主对杨玉莹的话题好像没兴趣,干脆就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长公主看了石榴一眼,示意她给自己倒茶,趁着石榴的手喝了一口,又半躺了回去,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晃,他也是要做祖父的人了。打小他就比老大老二看上去聪明,会讨的老夫人的欢心,也会在我面前奉承。可是就是因为聪明,不像侯爷他们兄弟俩,面对他爹的强压训练,只知道咬着牙硬撑,不知道变通。可也正因如此,他的性子也没有霍雄他们兄弟稳重沉励。她娘和老夫人的纵容,惯的他养成了眼高手低,虚荣浮躁的性子。”
长公主眼睛看向床尾,回忆着往事。
“后来,老侯爷也注意到了,想着将他也送进军营,狠狠磨砺一番,可都被他找机会儿逃掉了。”
后来霍三爷屡次考试不中,也来求过长公主,想让她出面为他谋个差事。
可当时,侯府里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老侯爷,硬是压着霍三爷提了个条件,除非是他能考中进士,要不然,他忠勇侯府丢不起这个脸。
老侯爷尚了公主,本身就自觉在人前矮了一头,要是自己的儿子,一个区区秀才功名就想靠着长公主的身份谋官职,传出去不是更让人笑话吗?
就这样,霍三爷一辈子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何况是进士,他人也就消磨了一辈子。
“他这几十年光阴虚度,虽然怨他自己,可毕竟也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他有他的心思那是他的事儿,我这里总要看在母子一场上,帮他一把。”
石榴看着长公主鬓边散落的白发,心中不免一阵酸楚,长公主看似冷淡,其实将她们这些身边人都放进心里了。
“况且,圣人曾有言,治国理政,安民定家,不外乎大德小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谦让。大德又当以仁义二字为先,一个人也好,一个宗族也罢,可以于小德上有亏,但是于大德,尤其是仁义二字上,绝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这点云霄做的就很好,她与三房和杨真真不是没有龃龉,她跟骁儿也知道老三他们的心思,可是还能大度的顾及他们是一家人。这样的心胸和格局才是一个宗妇应该有的。”
长公主越说越觉得她对高云霄十分满意。
“我就知道是您眼光高,当初一眼就看中少夫人是个好苗子,留了下来。”
石榴一边说,一边扶着长公主躺下,给她放下帐子,让她趁着这会心情舒爽,抓紧时间睡觉。
高云霄下午补了一觉,这会儿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些日子,睡不着的时候,还有霍骁可以说说话,这会儿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了。
既然睡不着,高云霄干脆爬起来,喊了青桐来掌灯。自打霍骁回来,她就没有好好练过字,明天要去见霍二夫人,万一被她检查怎么办?
取了纸笔,高云霄打算认认真真的练上一会儿,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才刚写了没几行,脑子里的霍骁又跳了出来,指着她的字嘲笑,说她写的跟鸡爪子挠的一样,高云霄心里不服,她见过霍骁的字儿,明明他的字儿才是狗扒的。
脑子里的两个人在吵架,高云霄趴在灯下写的认真,青桐走过来偷偷伸了伸头,看了一眼她身前的纸,少夫人这一张纸上写的都是少爷的名字,这是想他了吧!
青桐蹑手蹑脚又拿来几支蜡烛,她的动作虽然已经放到最轻,可还是惊动了高云霄。
反应过来的高云霄立刻整个身子都趴在了书案上,试图掩盖自己写的东西,
“青桐,你看见什么了?”
“回少夫人,奴婢看着灯光太暗,怕您伤了眼睛,想着给您加几盏蜡烛。”
青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忍住不笑,尽量平静的回答少夫人的问话。
连着看了几眼青桐,夜里昏黄的灯光其实看不清人的表情,高云霄安慰自己,青桐什么也没看到。
“你不用在这伺候了,先回去歇着吧!”
打发了青桐,高云霄迅速在蜡烛上引燃了那张写满霍骁名字的纸,来了个毁尸灭迹。
青桐转过身去,才敢放松,让嘴角上扬,少夫人和少爷又不是没成亲,妻子想想相公而已嘛,紧张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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