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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知怎么回事,那掌心里的温度如同藤蔓,烙印进她的骨血里。应白在黑暗中落了地,可那只手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掐住她的手腕。
突然,应白又被抵在墙上,她的手被反锢在身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耳后,她下意识要挣脱,却被人压制住她的一切动作。
她此时穿的已不再是那身衣服,而是今天一直穿在身上的黑色礼服裙。那人的膝盖顺势抵在她的腘窝后,微一用力,便让应白失了力气,动弹不得。
应白咬着唇没有说话,那人却得寸进尺,问道:“躲什么啊?”
然后那人默默地笑了。
她许多年都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应白在黑暗里被惊醒,身体被被子捂得发热,头上身上满是汗。
她从三十二层的落地窗往外看,还是一片黑,床头的钟告诉她她仅仅睡了一个半小时。
应白支住额,试图抵挡头痛。她知道今天撞见了那人,心理状态不稳也是正常,可除了梦见今日重逢时的景象,她还梦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的光景。
更令她烦躁的是,尽管不想承认,她还是动摇了,这感觉如同一把细锥,从缝隙里刺进她伪装了那么多年的盔甲,叫她的心脏一片酸痛——就在九年后再见应苍林的第一夜。
应白咒骂着,倒进被子里,用手盖住眼睛,将一片混乱的心思全部埋在黑暗中。
应白后来没睡多久,便到了该起的时候。
早上六点半,助理小唐便开始丁零丁零地按门铃,那架势活像拆家的哈土奇。
门开了之后,应白果然木着一张脸,巨大的墨镜罩住了半张面孔,小唐立刻递上杯黑咖啡,应白接过来抿了一口,脸更臭了。
小唐性子又活泼,天崩地裂都别想让她不吵,哪怕一秒都不行。
她看着应白这副上班如上坟的冰山脸,嬉笑着打岔:“姐,这咖啡难喝吧?特意挑的一点奶都不加的黑咖啡。没办法,虽然难喝度百分百,可消肿度百分之二百啊!保证您今儿又是脸最小、皮最紧,艳压方圆二百里没商量的牡丹花。”
应白差点被她气笑,两人处了半年,如今小唐和她也算亲近,她直接给了小唐一栗子:“别吹了,按你这风格的吹法,我不久的归宿就该是去春节晚会艳压李老师了,给我积点德吧。”
被这么一打岔,缠了应白半宿的旧梦倒也散了大半,应白的脸色好看了些。
可好景不长,等车开进片场,应白又明显沉默了下来,小唐怎么插科打诨也没用,于是瞄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姐,要不咱还是把墨镜戴上?这个月的冷艳通稿有些超标了,如今刚入组,片场还蹲着不少狗仔队,要不咱忍忍?等下个月咱再来当那乱世巨星!”
这意思是让她别耍大牌,但小唐就是能把话说得委婉又逗乐。
应白懒得和她贫嘴,直接戴上墨镜下车,唇角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微笑,美艳、高贵又不失温柔的大明星,她演了这么多年,早得心应手了。
她刚进组不久,如今还没正式开拍,还是剧本围读阶段,接下来还得上训练,威亚、枪械、打斗都得练,时间还长着呢。
幸亏这是大导演的作品,否则就这群腕儿,哪能腾出那么长空档?
应白下车前就换上了高跟鞋,躲在墨镜后面,端着一杯没喝尽的黑咖啡,一路走到了会议室。
一推门,应白看到导演、制片、编辑、副导演、选角导演加上主要演员居然已经满满坐了一屋,她的头皮瞬间麻到天灵盖儿,但脸色却半点没变,大方地笑着落了座,嘴里说着:“是我来迟了吧?各位前辈,实在对不住,下次绝不会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已已经比原定时间早到了,可昨天她来剧组初次碰面结束后,就因为有其他行程提前离开了,肯定是这里出了问题。
可那又如何?这档口上难道还能容她站在这儿细细辩解自已没迟到吗?那才是真不上道。
干他们这行,有时候多开一天机就能烧小一百万,腕儿越大,时间越按秒来计算,所以有时候下风下雨下刀子也得上,谁耽误了就是谁捅娄子,天大的理由也不好使。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可这满座的前辈,应白虽然出道多年,可资历在这群人面前也就是口下酒菜,所以只能先吃了这哑巴亏。
她拉开椅子,快速坐了进去,身姿微倾,丝丝缕缕的发缠了半身,落在肩上,从视觉上切割着如玉的肌肤,发丝弹了下来,恰巧,那尖梢拂过旁边人的手背。
旁边人倒是好定力,这般活色生香的美人,一分都没落进他眼里,他没避,也未迎,反倒是挑了半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瞄了她一眼。
应白倒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本就来得迟了,这张桌就剩这一个空位,若要大张旗鼓绕到另一面,更显得她事多。
于是她也未接那一眼,只是浅笑着和坐在另一旁的男主演点头示意,顺便将那惹了乱的青丝全拢到了另一侧肩旁。
男主演李舒是近几年势头正盛的小生,童星出身,走的是最正统的科班路子,气质正,骨相正,演技也正,笑起来像白日里的太阳,让人心头一暖。
靠着这股子爽朗的精气神,李舒实打实地积累了从小姑娘到老大爷的路人缘,如今打算转型,就憋着这股劲儿打算借大导演的东风直上青云。
因此,李舒心里也是希望剧组成员间能和和气气、结个善缘的,便替应白接了一句:“没事,这次是大家都来得早,下次早开工的话,我给大家买豆汁,尝尝这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