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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浑蛋把她的口红弄花了。
他没直接碰她,所以让应白放松警惕忘了这茬,没想起他刚才又是靠近脸颊又是出手擦过唇角,结果就是自已顶着模糊而暧昧的唇线走了一路,她这一路摆的女明星派头,现今都成了笑话。应白耳朵根子都红透了,接过纸就使劲擦着,唇角都磨红了。
小唐即便再是个傻姑娘,见了这光景,也该知道今儿这剧组里大概是上演了一出《西厢记》。至于这张生是谁,想想他们好容易下了班,却不麻利地回家,还往外奔,为的是见谁,心里自然也就有数儿了。
她正搁那儿低着头装哑巴呢,只听见缓过劲儿来的应白重新恢复了镇定,淡淡地对她叮嘱道:“公司那边嘴巴严些。”
还不等小唐小狗式点头,应白就又补了一句:“下个月奖金翻倍,从我私账走。”
金钱的诱惑使小唐瞬间就从那蔫吧的狗尾巴花笑成了一朵向日葵,脑子里那噔噔的算盘声,让她挤眉弄眼地凑到应白身边。
小唐开口撺掇应白道:“姐,你不必那么紧张,你说你出道也有这么多年了,现在又红得很,手上有人气,有作品,电影、电视剧都有涉及,代言也不错,也算是站稳脚跟了。如今这个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好时候呢,只要你不是和流量小生谈,不会有多少粉丝非议的。”
她小嘴还在叨叨,应白扶了扶墨镜,终结了话题:“再说,奖金取消。”
小唐一下子便消了音。
应白短暂地得了点清静,掏出手机,摁了一串数字,将地址输了进去,手指停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又在心底嗤笑了下自已,在这矫情个什么劲?于是她就这么发出去了。
她挑的是个私房菜馆,招牌菜是豆米火锅,她是老熟客了,要的是包厢。等应苍林推开门的时候,火锅的烟气正袅袅上旋,恰巧把那人的面容遮得若隐若现。
“你挑的地方倒挺有意思。”应苍林早料到她不会挑那种一口寿司三千块的生冷日料,或是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分子料理,却也没猜到她会选个这般有烟火气的地儿。
这大概是一天中,应白最不像女明星的时候,她的墨镜摆在桌上,唇妆早在车上就全擦掉了,脸上带了一天的妆在烟气的蒸腾下也微微花了。她半素着脸,反倒多了几分清丽。
她没搭理应苍林,自顾自地用长筷子往豆米火锅里加鸡毛菜、蒜苗和菌菇,把桌上的蔬菜一口气全下了。
应苍林坐下来,将腕上的表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桌上,解了袖扣将袖子挽到肘部,然后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筷子,端起桌上的肉圆、猪肚和油渣,也一口气全下了。
应白空着手,看着那满锅的荤腥,脸色瞬间差了三分。应苍林却半点不怵,直接挑破道:“你爱吃肉我又不是不知道,吃就是了。”
这能一样吗?
她以前那是青春期,半夜吃头整猪都不带长一两肉,如今她要上镜,肿一分都要命,喝凉水她都嫌塞牙显腮帮子。
“怎么发现的这地方?”应苍林根本没管她,自顾自地往锅里加着菜,顺道问着。
应白自个儿生了会儿闷气,才把脾气给摁回去,淡淡地回答道:“去年去g州拍戏,新年时组里本地向导带着去吃的,回来之后特意找的。”
隔着白雾,应苍林沉默了会儿才又捡起话头:“新年不放假?”
“剧组百来号人等你开工,搭的、租的景,停一天就烧个几十万,放得起吗?”应白稳准狠地夹了根鸡毛菜,脸上是淡漠的神色。
她多少年没回过家了?新年对她而言只代表着又涨了的数字而已。
“出来工作又不是来享清福的,你们律师钱多事儿多,应该最明白这道理啊。”她一下转了话题,斜睨着应苍林。
“怎么?不仅知道我的联系方式,连薪水都摸清了?”应苍林当了那么多年律师,早不是以前那个寡言少语的人了,当即就找回了场子。
应白给气得够呛,压了会儿脾气才没翻白眼,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表:“这表都戴上了,典型的暴发户做派。”她到底没忍住,还是刺了几句。
应苍林半点没在意,兀自往锅子里加菜,袖子卷上去,手臂侧面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显现。等又加了两盘菜,他才老神在在地说:“赚的也是辛苦钱罢了,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律师。”
这应白是清楚的,他是跳级考的大学,如今算起来应该也当了好几年律师了。
“听说你是洪教授的关门弟子,他在象牙塔,你怎么没留校?”应白与他闲聊起来。
“我敬佩老师,可我志不在此,也没那个做学问的天赋,还是在铜臭堆里打滚更适合我。”应苍林说起这有几分自嘲。
这和应白印象中那个总有几分自傲和清高的男生相去甚远。
“既然我们这戏请的是洪教授,那他应该是研究刑法的?”应白状似无意地问道。
应苍林正吃着东西,闻言眼底浮了点笑意,等再抬头,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道:“老师是研究刑法方向的,但我接经济案比较多,只是平日里多少会帮着老师整理案子和资料。”
应白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风险没这么大。她只顾低着头吃菜,没看到应苍林正隔着烟气细细打量着她。
这一局,又不知谁胜谁负,谁先露了软肋,谁被寻到踪迹。
稍微吃了点东西,应苍林自作主张,让服务员上了酒。
上的是红酒,自酒摆上了桌,应白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角挂了一点讥讽的弧度,刚刚好,多一分则是明贬,少一分未免难察,将将够他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准确地领会到她此刻腹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