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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的第一天,两个人打了一天的怪物猎人,连中饭都省了,直到下午三点,咕噜咕噜的饥饿感才终于压过了游戏瘾。两人没有去常吃的馆子,应白指使着陶苍林跑腿去买了一堆路边摊,从炸串儿到麻辣烫再到炸鸡架,把陶苍林仅剩的一点“板油”都榨干净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支撑着两个人又玩到了七点,应白又想打发陶苍林去跑腿,可这次他却有些犹豫,当她的眼光有些纳闷地看过来时,他才抿紧唇站起身来出门了。
这次陶苍林去得有些久,应白等了半个小时,屏幕上的“gAmeover(游戏结束)”闪了几次,才终于等到浑身带着寒气的陶苍林回来。
他皮肤生得白,被冷风一吹更是冻成了豆腐一样,唯独那鼻子上了彩,像是玉里点了胭脂红。被风吹乱的头发落在眼睛上,衬得眸子在这昏暗的冬夜里更加熠熠发光。
陶苍林外面套了个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手里却没拿东西,等进了房间,才把拉链拉下来,然后从内兜里掏出个圆乎乎的东西。他低头检查了下,一点懊恼浮上眉间,本来伸出递给应白的手,也有些犹豫地收了回去。
“什么呀?”应白却没容许他退缩,飞快将那东西抢了过来,拿到手里,才发现是塑料袋包的手抓饼。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饼似乎弄得有些邋遢,饼皮散开,里面的煎鸡蛋和烤肠都掉出来了,落在塑料袋里,油也溢了出来。
“你买这个给我吃啊?”应白轻轻歪着头,看着陶苍林问道。
他的耳根一下子红了,眉毛皱得紧紧的。他也不解释,只说了一句“我去重新买”,伸手就想把饼抢过来,带着冲动的意气浮在眼睛里。
瞧他这么不禁逗,应白连忙转了手腕,把手抓饼藏在身后,眼睛笑成了月牙,甜声哄人:“买得好,你怎么猜到我爱吃这个?”随即她立刻拆了袋子,直接咬了一大口。
看应白确实吃得开心,不似作伪,陶苍林才暗暗舒了口气,坐回她的旁边,默默拿起游戏机替她通关。
应白吃到一半,才记起来一件事儿,转头问陶苍林:“怎么只买了一个,你的呢?”
他正忙着打通关,手下按键不停,随口答了一句:“我太饿了,在路上就忍不住吃了才回来的。”
“哼!一个人先吃独食。”应白象征性地谴责了一句,就专心和手抓饼战斗起来。
陶苍林手上的按键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喉咙却轻轻地动了下,努力把腹中被勾起的饥饿感全部咽下去。
他的零花钱在中午全花光了,买游戏机是瞒着家长的,所以妈妈也没多给他钱。到了晚上,身上的钱几乎见底,要是像中午那样买串儿的话肯定买不了多少,可是要不贵又管饱还好吃,陶苍林只能想到广场旁边的手抓饼摊,物美价廉味道好,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家远,所以他几乎是全程跑着回来的。他在门厅喘了好一会儿才上楼,把唯一一个手抓饼给了应白。
到了晚上,应白照例要熬夜,但有陶苍林这个小古板在耳朵边絮叨她马上要回去集训,得调整好状态,所以应白决定阳奉阴违,等会儿再自已躲在被子里好好玩游戏,不打到通关誓不罢休。
她把被子蒙到头上玩得正欢,突然觉得脚下一热。应白本来不想管,她知道是陶“田螺”来给自已送温暖了,可赤裸的脚趾上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同,毛茸茸的。
于是隆起的一大团被子古怪地扭了起来,应白别别扭扭地伸手够着了脚下的热水袋,拿出来一看,才发现上面套了个毛线袋子。
她静了一瞬,然后探出脑袋,笑着问陶苍林:“你买的啊?品位可够差的。”
是挺差的,十分恶俗的粉红色,配上脖口处串的一圈白毛线,还坠着两个毛线球,活似九十年代遗留下来的古董库存产品。
陶苍林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在这方面的品位确实一般,说了句“那我拿去退货”,就伸了手想把这丢人的礼物取下来,却被应白一下子收了回去。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你怎么能抢我东西呢?不要命了?”应白伸出一根手指,点住陶苍林唇边抿出来的那个梨涡,用劲儿把他推远了些。
陶苍林先被应白呲了一顿,又被她指甲顶得生疼,可心里却暗暗生出些雀跃和欢喜。他怀抱着一点羞于启齿的秘密,高高兴兴地回房睡觉去了。
走之前他还不忘把应白被窝里的游戏机给捞出来没收。
等房门关上,连脚步声也彻底消失以后,应白脸上的笑容如同见了太阳的泡沫一样消散殆尽。她躺了下去,用手盖住眼睛。
应白不瞎,她轻易就看穿了陶苍林愚蠢的秘密,配色难看就算了,左差一针,右缺一针,绕线都绕不整齐,毛球的线还没剪齐,哪个商家会卖这么拙劣的半成品?何况他房间里那本《编织花样入门指南》藏得实在不算好。
她知道这是陶苍林自已织的。
想一想这个从来心高气傲的男生,用握钢笔的手笨拙地拿着棒针,织了又拆,拆了又织,在每一个为高数奋战的深夜里,抽出时间织一个这样不像话的毛线套。
“丑死了。
“真傻。”
她的口气和冰一样,冷漠又疲倦,可是手却更加用力地按在眼睛上不肯放,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那个热乎乎、毛茸茸的暖水袋,仿佛握住了一颗跳跃又温热的心脏。
直到墙上的时钟转过了零点,应白才终于起身,从抽屉深处拿出了一个东西。
啪的一声,她的秘密被丢进了床底最深的地方,然后应白将自已抛向被窝,怀抱着陶苍林的秘密安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