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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回来吧?”陶苍林听见自已问,语气里藏的是他自已都觉得可笑的一点希望,可他抑制不住地继续追问,“一段时间是多久?多久才回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应白从没停止动作。她赤着脚站在木地板上,自顾自地收拾着,直到听见他的问题,才终于回过头来看他。
他还是那副倔头倔脑的模样,心思都浮在眼睛里,再好懂不过。
应白在心里想着,眼前这个人,大概终于被她完全驯服,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骄矜自持的男生,成了被她握着线的风筝,她往哪里扯,他就往哪里飞。
她终于要达成目的了,可这一刻,应白却不觉得喜悦,图谋已久的真心就这样落入她的手里,她却只觉得血淋淋的,叫她光看一眼,就觉得负压开始挤压起胸膛,叫她的内脏也一片郁结酸胀。
应白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胡乱点了点头,就想打发他走,可她蹲下自顾自地继续收拾了一会儿,再站起来时,发现陶苍林还是站在原地。
只要她望过来,陶苍林就觉得从身体里开始冒起小小的水泡,不受他控制地咕噜咕噜往外钻。
他既想像每个能尽情发脾气的小孩一样埋怨应白,又觉得该表现得成熟大方些,还混杂着一些他说不出口也还不愿承认的情绪。
他想了许多,最后却只是伸出手,把手里还暖乎乎的热水袋递给应白,嘴巴和蚌壳一样闭得死紧,只在应白看过来后,才十分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你的脚会冷,记得带去。”
然后他就看见应白似乎愣了下,接着低下头,乌黑的发丝瞬间垂落下去,如云朵遮住星子一样掩盖了她的眼睛。
她半蹲在地上,又垂着头,因此动作看上去倒有些像初生的婴儿,回归了最原始的自我防御姿态,她的肩背太单薄了,在散了满地的行李中间显得那么瘦。
陶苍林发觉她似乎在轻微颤抖,可还不等他抓住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直觉,应白就抬起了头,神色如常,还有余力地笑他一句。
“怎么?这算是送个纪念物给我,让我带在身边别忘记你吗?”
陶苍林没这么打算,可他听见应白说时,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说法。
看他默认一样没有说话,应白站了起来,语气轻松地和他说道:“别送这个了,我另外挑一个当纪念物吧。”
陶苍林不晓得应白又想了什么办法捉弄他,眼前这个人漂亮的外表下,总有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怪想法和新主意。
可这次应白的要求十分朴素,朴素到不值一提。
“送一块你的橡皮给我吧。”
陶苍林简直怀疑自已听错了,可应白的神情却非常笃定,所以他只能转身回房拿了橡皮过来。
当他把东西放进应白摊开的掌心时,陶苍林依然不明白应白的心思,可应白既然要了,他自然会给。
但应白对待这个已经有些旧了的橡皮,态度却比他想象中要珍重得多。
她翻转掌心,将那块橡皮藏进手心里,然后今夜第一次直视起陶苍林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保证。
“我会一直带着它的,我保证。”
她的语气认真,那股在他面前从来没卸下过的嬉笑作乱的劲儿全然不见了,反倒像静静发酵的醪糟,甜里藏着一点酸涩。
那时候的陶苍林还听不明白,也想不明白,更不知道,应白许下的形形色色的好听话里,只有最后这一句她做到了。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应苍林总算见识到了剧组日夜颠倒的时间安排有多离谱。
他自觉他目前职业生涯的工作时间已近乎极限挑战,结果应白上下班比他还没数,早上还能送送,晚上什么时候收工简直没个准点。
应苍林本来想去接送,可前段时间放纵的代价,就是现在被那位老大当机器使。老大给他安排的行程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每一分钟都有活,他去上厕所,他的助理都恨不得站在门口掐个秒表计时。
而且他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助理和他的性别有别,在老大的指示下,助理是真做得出来进厕所守着他这种事儿的。
应苍林痛定思痛,没有得出以后不耽误工作的正确结论,反而反省自已的脸皮太薄,应该干脆翘班不来。同时他对应白心生怨恨,她的心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前男友了?怎么同城还谈出个异地恋的效果了?
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已根本没正式和人确立关系过,顶多算个单相思的棒槌,连个前男友的头衔都混不上,怎么还好意思让人家心里有他?
可应苍林就好意思,不仅心里这么想,口头上还要表达出来。
这天应白又是凌晨三点才到家,她灯也没开,直接去了客卧。妆容已经在剧组卸了,她即刻就打算睡觉,可大概是过了困劲儿,她躺在床上半睡不睡的。
迷迷糊糊间,身边塌陷下去一块,然后身后拥来一个温热的怀抱,她单薄的背陷进去,正好嵌了满怀,仿佛天造地设。
应白却有些耳热,嘟囔着“热”往旁边挪,应苍林本就是来算账的,立刻将她抓了回来,抱得更紧了,质问道:“你以前那么怕冷,我天天给你灌热水袋的时候你适应得很,跟我躺一块就开始嫌热了?”
“那是冬天。”她不和幼稚又难搞的人计较,尽显大人本色,语气平稳地回答。
“所以现在到了夏天,就用完丢一边了?回来得越来越晚不说,信息也不回,现在还敢推我?”
“太晚了,不方便。”她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