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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孤单,大学四年,应天耀的女朋友就没断过,白敏心只能小心地守着自已的心,默默地等着,连靠近也不敢。
他们都是建筑系的,应天耀早两年毕业,进了建筑设计院。校园恋爱总是难以经受住社会的考验,在白敏心升大四那年,应天耀重新成为单身。
她花光了这辈子全部的勇气,主动找到了应天耀,希望他能给自已介绍一份院里的实习工作。
白敏心漂亮柔弱又天真,看着他的时候,她耳尖都会微微变红。应天耀不是傻瓜,不久就察觉了这个小学妹大概是喜欢自已,所谓的实习,大概也是为了接近自已。
他并不讨厌她,尽管说不上喜欢,可对着这样的女孩子,人总是容易生出好感的。他如约给白敏心介绍了自已单位的实习岗位。
让他刮目相看的是,白敏心比他想象中认真得多,也能吃苦,设计院开大夜、跑工地是常事儿,因此好多女生都嫌太过辛苦,可白敏心从没抱怨过,总是老实又认真地跟在各位前辈后面学习。
应天耀看在眼里,对她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原本由他来带白敏心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他设计的项目马上就要动工了,这是他进院以来自已独立承接的第一个案子,虽然只是个小案子,对他的意义却不同,于是他去了外地,亲自守在工地上一点点钉着完工。
他恨不得住在砖头堆上,工期完了后整个人黑得跟煤一样。虽然累得半死,他心里却高兴。
可等过了几个月再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白敏心早已悄悄辞去工作。他回学校找她也没找到,试图联系她的双亲,可她早已各自再婚的父母,甚至是接到电话时才知道她不见了。
等应天耀终于从她的高中同学那里辗转知道她奶奶的地址赶过去时,看到的,是偷偷躲在乡下老屋,只有傍晚才敢出来的白敏心——大着肚子的白敏心。
那一刻他觉得无比荒唐,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
而等到他捉住慌乱的、笨拙地试图逃开的白敏心后,才知道什么叫作真正的荒唐和残酷。
应天耀走了之后,白敏心就跟着院里的同事到处帮忙,有一次同事们和客户应酬,她去送文件,也就一起留在酒桌上了。那是个大客户,几乎所有人都喝了个烂醉,只剩下实在不会喝酒的白敏心还算清醒。
去厕所吐了三回的同事,让她负责送前辈回去,酒几乎都是同事帮她挡的,白敏心有些愧疚,所以二话没说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而,这个夜晚,却毁了她的一生。
她被前辈侵犯了。
那个夜晚成了她一辈子也没办法摆脱的噩梦。
她想过报警,可她不敢,不敢承受那些非议和流言。
年轻的女学生遇到这样的事,会有哪些难听而充满恶意的揣测,活在小县城,生了这副样貌又没有父母庇护,从小在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里成长起来的白敏心再清楚不过了。
而她最害怕的,就是被应天耀知道这件事儿,知道她已经坠到污泥里。
所以她逃了,慌不择路地逃回偏僻的老家,躲在去世的奶奶的老屋里,过着不见天日的阴暗生活。х
可命运对她没有一点仁慈,让她掉进泥坑里还不够,非要她连尸骨都不存才满意,她吃了事后药,却还是怀孕了。
她不甘心,又试了药流,明明出了血,可居然还是没能打掉。她没有做手术的钱,况且在这种小地方,做这种手术,立刻就会传遍整个村,她那些嘴上长刀子的亲戚,会一个不落地知道这件事儿。
拖来拖去,月份就大了,再动手术她本人甚至有生命危险。
而如果她生下这个孩子,不仅连孩子的出生证都办不了,孩子上不了户口,甚至连自已的毕业证都拿不到。
应天耀站在破落的木屋里,看着泪流满面却连哭出声都不敢的白敏心,看着她瘦成把骨头的身上顶着个突兀的肚子,只觉得有钉子一点点地楔进他的太阳穴,把脑髓都搅碎,让他要吐出血来。
“我娶你,我来成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我会照顾你的。”
最后他这么说道。
后来,应天耀真的和白敏心结了婚。他从设计院辞职,依靠家里的帮助,组建了个小小的工程队,成了包工头。
凭借和应天耀的婚姻关系,白敏心顺利生下孩子,给孩子落了户口,也有惊无险地拿到了毕业证。她没有去外面上班,只是帮着应天耀的工程队做事儿。
但这段婚姻并不健康,他们俩都知道。过去的事情像恶瘤一样横亘在两个人之间,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是如此。
她清楚地知道,应天耀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愧疚和可怜,才和她结婚的。
应天耀说不清楚自已对白敏心是什么感觉,他对她有过好感,可这份好感还没有真正生根发芽,就被现实折断了。
但是,无论如何,是他把白敏心带进了那个地方,也是他把白敏心一个人留在那里,自已去了外地。如果他当时没有出于私心推荐白敏心去设计院实习,或者能一直负责到底地把她带在身边,也许她的人生就不会被毁。
他们的婚姻,是靠愧疚和噩梦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越是想修补,婚姻就越没有救,连原来至少有的单方向的恋慕,都变得扭曲。
应天耀不是没有试过,他也曾想说服自已,和她当一对真正的夫妻,可每当他试图真正靠近白敏心时,她就会止不住地发抖,甚至尖叫。
后来,他也就放弃了,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分房睡,像一对客气的邻居一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当着点头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