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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她回到床上,可能是陌生的环境,不安充满了整个神经,刚着床就醒了,她脸颊还有未干的泪珠,脸贴着枕头蹭了蹭,不少头发落下来,黑色的眼睛躲在散落的黑发后面看他,在墙壁在灯光的阴影里脸色苍白,显得非常神秘,像一幅寂寥的油画。
她的哭泣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躺在那里变得像病人一样脆弱,难以形容的可怜。
他去浴室找来湿毛巾,侧身坐在床边,垂眼耐心地把那些散发别到耳后,露出素净白皙的脸庞,她往后躲了躲,目光防备。
言汜手在空中顿了片刻。
再探过去,她没再躲,只是闭了眼睛不再看他,他轻手擦拭着她脸庞,做着这些动作,自然熟练,仿佛从生下来就是会照顾她的。
床上人叮咛了句什么,恍若梦呓,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他俯身,她清晰可见的,碎不成声的声音赫然响起,“我恨你。”
言汜眸光微沉。
她的声音并不大,宛若祠庙老钟被敲响了回音,闷实、墩厚久久难以消散。
这是第二次重复,恨他。
不同于第一次,这一次声音里含着深而重的怠倦,还有冷静。
恨吗?
此刻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落在她微皱的眉头上,眼神宛若深邃的寒潭,有的只是一份复杂。
他感知到两人之间弥漫着某种的气息,他难以具体描绘那是什么,它无声流动着,浸入肌肤,吸吮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眼里闪过无法抑制的冷冽,他开始讥讽自己活该,江言汜,蓁蓁在恨你,她恨你。
依赖和亲情都在褪去,活剥出一个新的言蓁。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他疲倦闭眼,眼帘下遮住了痛苦,他罪有应得。
不过是得到了该得到的惩罚罢了。
男人脸上平静似乎在恢复,重新手上的动作,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擦完脸,擦到她手指,细长似玉,干净漂亮,她从不戴戒指,手腕里常年挂着一条细细的手链。
他失神看着。
这一看,转眼就到了凌晨半夜。
床上的女孩呼吸平稳,已经熟睡很久,良久,男人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她的眉心,突然出声,“蓁蓁,不要恨我,好吗?”
柏林分别,她说不要他陪着回国,不要回南市,哪怕孤独无助后也能坚强起来推开他,他想,言蓁还是怨恨他对她不管不顾的那几年岁月。
北市,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言蓁,说不想有遗憾,说要和好,他再次沉默。
南市,他把她送回家里,不再去管她的一切,不去在看她一眼。她知道自己搬出家里,那么失望,也要撑着过来,这个房子显然刺激到她,她落泪了,说恨他。
那真是一种非常微妙隐秘的疼痛,他明明最不想伤害她,可伤害她的始终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