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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里的花还不放?”孙珠胜疑惑道,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拿着这个花,按理说应该是当时下葬就直接放进去,他却一直拿在手里不松开。
白色菊花大多都是在白事上经常可以看见,董扬佑却显得爱不释手,“不放,闻起来挺香的。”
孙珠胜凑近想要闻一闻是不是真的香,结果脸刚移过去,鲜花突然往前,花蕊碰到她的鼻尖,剎那痒痒的,抬手摸着鼻子问:“故意的?”
“嗯,故意的。”董扬佑笑道,手心的纸巾派上用处,帮她擦掉脸颊沾染的花粉,浅黄色好像天边的太阳光洒在上面。
唢吶喇叭的声音一直没有结束,孙珠胜很佩服这些演奏人,肺活量很高,吹得响亮,一点儿都不小家子气,归根在于民族乐器。
“你待会儿回去吧,中午这里就散场了,我要回家陪奶奶收拾东西。”孙珠胜想着后面的抒情,半天下来情绪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失落,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董扬佑接受这个安排,勺子舀着汤一点点儿喝光,“明天带你去游乐场?答应你的不能忘记。”
孙珠胜刚打算摇头,又迅速地想了想,重重点头说:“可以,下午你来接我。”
两个人就这样约定好下一次见面,离开吃饭地,孙珠胜抬脚回家,董扬佑的电瓶车还在家门口停着,人声鼎沸的时候听不见房屋内的争执声和商讨,也没有孩子的苦恼,可一旦安静下来,所有的算计和考量都在里面。
孙珠胜本打算平复自己的情绪再进去面对一大家子,可因为里面的声音而停下脚步,奶奶的哭泣、妈妈的咄咄逼人,嫂子的劝阻和孩子的哭声,一下子充斥着她的脑袋,让人头痛欲裂。
铁门之隔,孙珠胜到底还是没有去打开这一扇门,不去参与她们的事情,哪怕奶奶在里面,但她也知道,还没有走几步就会让她到外面逛一圈。
22
“妈,你都这么大了,种黄瓜太累,你就听我们的,把大棚租出去,这个钱咱拿在手里,每个月给你零花钱,你一个人能在家里吃多少?”
“就是啊,奶奶,你现在腿脚不利索,俺妹妹又要去学校住,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你想想,要是像爷爷一样,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知道?”
言语中的关心却都是带着一点点算计在里面,孙珠胜家里除了一个黄瓜大棚,还有西边的两亩地,这是家里目前仅有的可以赚钱的,她从前看过别人家的爸妈去问老人们要地,就是为了每年可以拿到这几千块钱的地钱,转而拿出部分给奶奶,无论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绿色铁门挡住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片天空下的三代人,孙珠胜见多了虽不觉得奇怪,可这件事发生在自己和奶奶身上,是无尽的悲哀。
或许是小时候的生活太幸福,只记住了和爷爷奶奶快乐的时光,而忽略了曾经父母的那些不好,如今的她亲耳听见,大梦方醒,原来都是在做梦。
孙珠胜妈妈是铁了心要把地钱要回来,那两亩地加上他爷爷走了以后,医疗保险都能报一小部分,还有之前的保险金,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两三万。
孙珠胜转身到后面的墙壁前站着,拿着小石头眼睛寻找,最后在整面墙壁上找到曾经自己画的那一家六口的画像,一个红色的大叉在墙壁上,梦总会有醒来的一天,可真的到来了却是心如止水。
里面的理论声还在继续,董扬佑听得见,身边人自然是,抬起双臂掌心捂住她的耳朵,不让人把里面的话再听到。
孙珠胜并不介意,她的心可以说是刀枪不入,眉眼弯弯说:“听不听都无所谓,本来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人活这一辈子,只有刚生下来和走了什么都不要操心,我以前认为家里虽然穷,但和谐,可是现在看来都是我的错觉。”
“原来我的家庭不仅仅是表面糟糕,内在也很乱。”
董扬佑手从她耳朵上移开,裤子口袋里的巧克力被他拿出来,才想起来有这个小零食,都忘到天边去。
“吃点甜的就会开心。”董扬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拿出哄小孩的话来骗她,孙珠胜瞥了眼说:“不吃,又不是小孩子,你带着我在村里逛一圈吧,晚点再回来。”
董扬佑听她的,坐上电瓶车带着她离开这个家,但也只是短暂的,她永远不会离开奶奶,最起码如今健在。
“这边就是我当时摔跤的地方,村里每个角落都有我的玩耍的事情,以前不懂事就会在黄瓜大棚前挖土,每次都会弄到路过的人,他们都不会生气,有的老人还会把车上的水果给我,以前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黄瓜和水果,到了冬天草莓都是一框框,三轮车都装不下。”
“前面那个村庄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个阿姨因为一条裙子和家里人闹别扭,喝药自杀,后来没怎么再见过,主要也是不去后面了,而是在前面那一块晃悠。”
“董扬佑,你看见那一排樱桃树了吗?”孙珠胜欢喜道,抱着他腰部的手很快收紧,吓得董扬佑右手不稳,车辆从道路中间到最右侧,险些进入到河沟里,也把孙珠胜吓一跳,手死死地抱住大声说:“要死了。”
抓着把手的手停止颤抖,以往冬天风大孙珠胜才会抱着他,但都是隔着厚重的衣服,现在两人离得这么近,呼吸都通过单薄的衣服传到他后背,身体忍不住战栗,感觉背后那一块都是红的。
“手滑。”董扬佑尴尬又后怕,真的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掉进小河沟里,转了个方向立马回到大路中心,没有立刻往前开,停下侧身转头瞧她,吓得人脸色惨白,满是歉意地揉了揉她头顶,“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