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告很好找,第一团中校团长陈寿就是现成的,当年陈家和夏家发生冲突,夏大龙仗势欺人,将陈家害的家破人亡,可是铁证如山的。
陈寿状告夏大龙的事情一经传开,全县都沸腾了,夏大龙为非作歹多年可积攒了不少仇家,墙倒众人推,县衙的鸣冤鼓都快敲破了,这回陈子锟没有亲自审案,而是让柳县长出马。
“县长,夏大龙和你有杀父之仇,是你报仇的时候了。”陈子锟这样对柳优晋说。
柳优晋却有些尴尬:“不能公报私仇啊。”
陈子锟哪里容他推辞,硬是把他推上了公堂,好在柳县长学识渊博,法律条文说的头头是道,审问犯人也很有一套,可夏大龙软硬不吃,根本不承认那些犯下的案子,他烂命一条无所顾忌,柳优晋也不好对一个垂死老人用刑,只好草草收场。
陈子锟急啊,省城方面传来消息说,自从上次省军第二师走了麦城之后,孙开勤就发了疯一样购置军火,招兵买马,他派人到河南、山东、安徽等地招募了两万青壮,组成了两个师又一个混成旅的新军,又买了上万条毛瑟步枪,这是要对付谁还用问么。
大敌当前,自家鸦片销路又断了,入不敷出难以维系,良田又都种上了罂粟,搞得江北粮价飞涨,老百姓已经怨声载道了,再不解决,自己这个护军使的位子就坐不稳了。
当夜,陈子锟带了一个人来到牢房,老眼昏花的夏大龙并未认出眼前的汉子就是当年曾县令的公子,还以为是来送饭的狱卒呢,道:“把饭搁下,滚蛋。”
曾蛟略带嘲讽道:“夏大叔,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是谁了?”
夏大龙瞅了半天还是摇摇头:“不记得。”
曾蛟道:“前年八月十五夜里,我到府上给您老请安,那事儿您也忘了?”
夏大龙登时抬起了头:“原来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曾蛟道:“我就是混江龙。”
夏大龙依然疑惑:“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苦苦相逼?”
曾蛟道:“想来夏大叔真的忘了,我小时候经常和景夕一块玩呢,当时您还开玩笑说要把景夕许配给我,这也忘了?”
夏大龙虎躯一震,瞳孔收缩,他终于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曾县令的儿子,可是昔日文质彬彬的少年怎么会变成彪悍的水匪,他想不通。
曾蛟逼近他的面孔,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想起来了么,血海深仇,我可一时一刻都没忘记过,亏我爹那么信任你,提拔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我全家,这笔帐早晚要和你算。”
夏大龙愕然,随即坐在角落里老泪纵横:“报应啊,报应。”
陈子锟知道夏大龙的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便拉着曾蛟离开了。
“大人,让我毙了他吧,我好几次进城杀他,都被这老贼逃脱了。”曾蛟恨意未消,他是水匪,在岸上扑腾不开,曾经数次意图暗杀夏大龙,都失败了。
陈子锟道:“有仇的不止你一个,改日将老贼明正典刑才叫痛快,到时候让你行刑便是。”
曾蛟深以为然。
陈子锟又道:“当初夏大龙逼杀县令满门,据说是为了财宝,不知道得手没有。”
曾蛟愕然道:“家父乃是清官,两袖清风一尘不染,何来财宝一说。”
陈子锟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过。”
……
第二天,再度公审夏大龙,或许是出于对老上级曾县令的愧疚之情,或许是因为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之说,夏大龙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犯下的罪行全招待了,从光绪年间欺男霸女,到民国初年逼死县令一家,再到强取豪夺,依仗权势害死无辜良民,串通土匪荼毒百姓,甚至还有毒死自家小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一桩桩一件件,全招了。
柳优晋当即宣判,夏大龙罪无可恕,家产充公,斩立决。
百姓们一阵欢腾,其实在场的苦主并不多,大都是看热闹瞎起哄的,在众人的簇拥下,人犯夏大龙被绑赴南门外处斩,一切都是依着前清的规矩,用鬼头大刀砍脑袋,这可是稀罕景儿,全县老百姓倾巢出动,围的层层叠叠,乐呵呵的看砍脑壳。
保安团弹压秩序,用棍子打出一个十丈见方的空地来,夏大龙就跪在中间,一阵风吹过,花白胡子飘拂,昏花的老眼四处看去,到处是麻木的笑容和迫不及待的眼神,这些穷棒子,急等着看砍头呢。
县长柳优晋监斩,他不慌不忙走到夏大龙跟前,低头道:“夏老爷,对不住了。”
夏大龙淡淡道:“和你无关,我自作孽不可活。”
柳优晋道:“我问你个事儿,当初你抄县衙后宅,可曾找到曾县令的财宝?”
夏大龙张开了眯缝的眼睛,打量一番柳优晋,鄙夷的笑了:“县长啊县长,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柳优晋道:“夏老爷,你时候不多了,不妨和我做个交易,你告诉我财宝下落,我帮你照顾令嫒,你知道,这帮苦主在你家没翻到钱可都不大高兴。”
夏大龙犹豫了一下道:“后宅都翻遍了,啥也没有,唯有那口井没找过,当初我曾去探查,结果……看到曾县令显灵……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