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汉信听着耳熟,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在万县码头上要挟自己的那个家伙么,把胡子刮了头发理了竟然人模狗样起来。
“原来是你!把他抓起来!”杨汉信喝道。
没人动,回头一看,警察们都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杨汉信不是傻子,对方气派不凡,坐着政府牌照的汽车,定然来头不小,若是一般的小冲突,他也就认怂了,可这事儿自己占着道理啊,就算把官司打到委座跟前也不怕,何况杨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平头百姓,有叔叔杨森撑着呢。
“那汉子,我不管你什么来头,惹了姓杨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杨汉信一摆手,一个手下从队伍里把白玉舫揪了出来,手枪顶着太阳穴。
“我数到三,不把我老娘送回来,让她脑袋开花!”杨汉信咆哮道。
警察队长凑过来低声相劝:“师座,息怒,这儿是重庆,闹大了麻烦。”
杨汉信道:“老子就是要闹大,看看哪个狗日的给他撑腰。”
警察队长嗫嚅着退下,他只是个小警察署长,碰到这种高级别的冲突,帮哪一头都不好,只能选择围观。
白玉舫一言不发的盯着陈子锟,本以为只是江湖沦落人,好心好意收留他,给他衣服穿,给他一口饭吃,哪知道人家是白龙鱼服,高居庙堂之上的贵人。
杨汉信挥舞着手枪叫嚣着,白玉舫却一句话也没听见,她完全沉侵在失落中隐含着淡淡希望的复杂心情中,至于自身安全根本没有考虑,看那冤家一脸沉着,就知道戏班子毫无危险。
“一!”杨汉信唾沫星子横飞。
“二!”手指压上了二道火,他可不是唬人,打死个把人对堂堂师长来说不算事儿,重要的是杨家不能丢了这份人。
戏班子所有人都吓慌了,哭声一片。
三字还没念出来,陈子锟拉开后车门,将杨老太君扶了出来,老太太精神头很足,丝毫不像受过虐待的样子。
“四娃子,还把快把人放了。”老太太说道。
见老母亲安然无恙,杨汉信松了一口气,指示两个手下去把老太君搀扶过来,自己也把枪放了下来。
陈子锟并未阻拦,还客客气气向老太太道别:“老夫人再会。”
“再会,大个子,得空到万县来玩,老身请你看川剧。”老太太笑呵呵的和陈子锟道别,跟着家人走了过来。
明知道对方以礼相待自家老母,杨汉信却不打算就此罢休,喝令道:“带走。”
陈子锟道:“杨师长,见好就收吧,请令堂到重庆来是我们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为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我看就这么着吧,闹大了对你不好。”
杨汉信冷笑:“我倒想知道,怎么就对我不好了,难道你绑票还有理了?”
陈子锟道:“杨师长强抢民女在先,我们出此下策,完全被你逼得,再说了,你身为万县驻防主官,没有调令私自带兵进陪都,没有检察厅的逮捕令胡乱抓人,这可都是违法的啊。”
杨汉信道:“绑票的还有理了!反了你,老子不但抓他们,还要抓你!”
陈子锟道:“你真要愣干,我也没辙,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这是从委员长的家宴上抽空过来的,你把我抓了,待会席上见不着人,委座一生气,那动静就大了。”
杨汉信冷笑:“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么。”
警察署长凑过来道:“师座,他坐的确实是委座侍从室的汽车,小的认识车牌,错不了。”
杨汉信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踢到铁板了?不过地头蛇的跋扈劲头一时也无法收敛下去,依然强硬道:“你到底是谁,这么大口气?”
陈子锟微微一笑,正要作答,忽然一辆汽车疾驰而来,警察署长一看,头都大了,这辆也是军事委员会的牌照,而且号段比较靠前,绝对是国字头的大官。
汽车停稳,车上下来一个彪形大汉,比陈子锟还略高一些,粗布军装,腰间胡乱缠一条皮带,这副打扮,全重庆也就一个人,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冯玉祥。
冯玉祥冲陈子锟点点头,又对白玉舫说:“这位大嫂,人我帮你打听到了,被抓纯属误会,现在已经放了,就在你跟前。”
白玉舫道:“多谢冯将军。”
杨汉信傻了眼:“哪个冯将军?”
“我是冯玉祥。”老冯哈哈笑道。
“那这位是?”杨汉信语气恭敬,那还有半分嚣张。
“他就是国光勋章、青天白日勋章双料得主,陆军上将,民族英雄陈子锟。”冯玉祥走过来拍着陈子锟的肩膀笑道。
杨汉信不禁风中凌乱,本以为是小杂鱼可以随便欺负,哪知道引来两条大白鲨,这可不大好收场了。
再看自己那帮手下,早把枪收了起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这帮狗日的,见风使舵比自己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