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满头的疑问被他送出门,在他温和的目送中穿过庭院回到锦菊殿。看见殿门大开我就知道女皇已经走了。我慢慢进门,一踏进门槛就对上了王贵嫔的黑脸。明明还只是个学志(十五岁)之年的孩子,却如所有被虚荣华贵荼毒的深宫妃嫔一般,冷着语气道:“你去了哪里?”
我定了定神,作出恭敬的样子,埋头道:“羽令只是在外院收拾花草。”
“啪!”一声脆响之后我的左脸开始热辣辣的疼,盛怒之下甩了我一巴掌的王贵嫔,手还未放下来就又一把扯过我的头发,猛的用力,我顿时疼得倒吸凉气,为了减缓疼痛只得顺着他的动作,然后直接被摔在地上。他的丝制鞋面干净而华贵,此刻不带任何犹豫地直接踹向我的背。我几乎要趴在地上,可是由于头发还在他手里,只能身体着地头却被迫扬起。
我顺着眼不去看面色阴冷的王贵嫔,左颊在发烧,即使不看我也知道一定已经高高隆起。他掺着怒气的声音如同让人坠入冰窖:“竟敢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和昀琪那个贱。人一起喝茶吧?”
我不答话,也不抬眼看他。他见我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左手钳起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那双眼睛极冷,泛着阴寒:“我哪里不如那个贱。人?王上这样,你一个贱奴也这样?明明说好了今晚在我这儿就寝的,就因为一个狗奴才说那贱。人要的沉墨到了,她便就此丢下我!你说,我哪里不如那个贱。人!?”
你哪里都不如他……
我慢慢抬起眼,浅笑道:“主子也太不自信了,这宫里谁不知主子新人盛宠,引得王上夜夜沉迷温柔乡,比起服侍人的功夫,那昀贵妃哪及您一分?”
我这话其实带了讽刺,可我知道这王贵嫔不是善于解言的主,果然,他虽仍不悦,面色却稍缓了,语气冷淡道:“那你说说,你为何去找他,王上又为何突然离开?”
我动了动胳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他放开我,回身坐到椅子上,那一直贴身伺候在近旁平日里被我抢了宠的两名男仆此刻冷眼旁观,甚至还带了丝幸灾乐祸。其中一个为王贵嫔倒了杯茶,恭敬地递给他。他接过,直接揭开盖子猛灌一口,顿时烫到,立刻盛怒将茶杯摔到地上,那热茶和着碎瓷片溅起来,从我的脸颊边飞了过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想烫死我吗?”他直接对着那名男仆的肚子踹出一脚,那男仆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旁边的那个男仆忙跪下求情,王贵嫔皱起眉不耐道:“滚!”
两人几乎连滚带爬地出了门。感觉浑身都在痛,我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动嘴说话时左脸一抽一抽地疼:“我去找他是因为我冷了,王上在这里我又不敢进来,刚好他说他要泡茶问我要不要喝一口,我才同意的。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昀贵妃。”
他点了点头,显然暂时接受了我的解释。
我揉了揉被她踢过的后背,皱起了眉:“王上之事其实很易想到,昀贵妃是当初樾磐结盟的产物,为了盟友的稳定王上不得不看顾着他些,明面上还是得给他殊荣,可实里是极宠着您的,您是王上的枕边人,岂会不懂王上的心思?”
他彻底接受我的解释,略有些理亏似的视线四飘,嘀咕道:“我当然知道……我那是试探你……”
我继续揉着后背,他在那里别扭完终于彻底消气,声线恢复平稳道:“可需要御医来瞧瞧?”
你若真想就不会问我了……
我配合地摇了摇头,艰难起身行礼道:“不劳烦主子了,主子早些歇着吧,羽令告退。”
他摆摆手不再说话。我慢慢地低头退出后堂,步履维艰地挪到我的房间,一边疼得不停倒吸气一边忍痛洗澡,蹲在热水里,时间长一些应该可以防止淤血堆积。
等一切处理完毕我慢慢上。床,因身上的疼痛,也因那昀琪的话,终是没有睡着。
我在猜测昀琪想要做些什么,一直毫无头绪,直到第三天我依旧肿着脸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时,听到了同当差的男仆断断续续唱的词才觉得奇怪。问到这词出自何处时得知是近两日内从清澜殿传出来的,现在已是全国上下尽为传唱的著作了。
我迫不及待地向那男仆要了一份完整的词,一时便豁然开朗。
“忘忧歌
人道五常,更相驱命,
蜀道多舛,捷途难登。
望山原旷盈视,渺川泽纡骇瞩。
庭阳池月,铜镜银花。
破夕乍晓穿金莲,
澜潮卧波凝霜雪。
拱十里亭山放秋天,
越万顷星河风满帆。
吾尝从嫣然穷睇眄,
信难弃壮景山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