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不再饿肚子。”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虽然经历时很艰难,回想起来,又很有意思。
“那年春天,我的萝卜第一次发芽,我总觉得它们长得太慢,一日一日地看着,一日一日地数着,等到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李莲花的讲述是那么平静,那么轻描淡写,好像在那段时光中,他过得很轻松。
云彼丘却听得心惊。
李相夷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样的他日日夜夜困于柴米油盐,渐渐泯然众人,磨平棱角,该是一个如何暗黑的过程。
从仇恨到放下,这个过程的痛苦隐藏在他的轻笑中,仿佛从未有过。
天之骄子被生活的鸡零狗碎磋磨着蜕变,直到洗尽铅华,成了现在的江湖游医。
世人朝我扔泥巴,我用泥巴种莲花。
各中滋味,云彼丘无法想象,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李莲花语气轻松,甚至有些自得:“之后我就再没饿过肚子,后来,我还种过很多青菜。现在我的小楼上,还种着油菜。不过阿娩爱花,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一块小菜地呢。”
“再后来,阿娩来了,给我治了伤,解了毒。我们回了云隐山,还救回了师父。现在更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儿子。日子忙忙碌碌,却能欣赏碧海蓝天、晴空万里。”
“忽然有一天,我打扫屋子,找到那枚阿娩替我赎回来的门主令牌,放着它的盒子在角落里,都生了灰,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已经忘记了江湖,也不需要做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敬仰。”
李莲花摊了摊手:“现在我们一家开着莲花楼,可以上山,也可以出海,家中有存银,床下养条狗,平日里一家人嬉笑欢乐,这日子有何不好?”
他看着云彼丘,十分认真地问:“过着这样的日子,我为何要恨你?”
云彼丘跟着李莲花一起幻想那副场景,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李莲花叹了口气,语气极是柔和:“彼丘,我既然没有死,你也不必执着了。过去的那些也已经不重要,你不要自苦了,放过自已吧。”
云彼丘仿佛一场大梦终于醒来,脑中空前的清明:“放过自已吗?那些事不重要?”云彼丘轻声道,“若那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你喜欢读书,去考个功名,或是娶个老婆,再生个孩子,保管你没时间自怨自艾了。”
李莲花带着过来人的经验道:“我跟你说,娶个老婆真的很好,有妻有子的日子,会让你忙得没时间思考,你真应该体会一下,也尝尝当一个平常人的幸福。”
说完又想起什么,撇撇嘴继续道:“不过,你现在可能不行,你现在太丑了,没人要你。你需要养养身子,至少把这白头发染染。如果这几年你的聪明才智没有被消磨掉,再恢复一些曾经的英俊潇洒,一定能娶个名门淑女什么的,岂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