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问:“这是什么?”
芳馨指着左首内官道:“今天早晨宫门才开,熙平长公主府便来了人,将这些物事交给值房。”又一指右手内官,“这是各宫娘娘赏的。两宫贵妃都说,以后尽有相见的日子,不必谢恩了。”
熙平长公主赏下好些衣裳钗环、几封银子并几贯散钱。衣裳多是紫色,我草草翻过,也无心细赏,绿萼见我兴致不高,故意举起一只玫瑰赤金环,赞叹不已。
芳馨笑道:“这是守坤宫赏下的。”
我拿起一支银镶玛瑙黑檀木簪和一串青金石手串,有些爱不释手。芳馨道:“这两样是周贵妃赏的。”我顺手将青金石手串笼在腕上,吩咐绿萼将檀木簪子送去锦素房中。又拣了三只银环赏给芳馨三人,打发了两个内侍。余下物事,命红叶收了起来。
一时室中只有我与芳馨二人,她方小心翼翼道:“听说刚才启姑娘和邢姑娘练剑,折断了娘娘赏赐的宝剑。”
我笑道:“这事姑姑也知道了?”
芳馨笑道:“名门贵女,仗剑于后宫恶斗,也可算旷世奇闻了。”
我淡淡道:“蝉翼剑断了,邢姑娘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芳馨道:“昨夜邢姑娘对姑娘无礼,今早吃些亏,权当启姑娘为姑娘出了气。”
我拨着青金石珠串,沉吟道:“启姐姐为人豁达,见机明白,爱憎分明,出手果决,绝非等闲之辈。”
芳馨道:“姑娘要不要也送一份礼给启姑娘?以为结交之意。”
我笑道:“不必了。启姐姐是言而有信之人,既说要补一份贺礼给我,到时还礼也不迟。”
芳馨道:“姑娘想得周到。奴婢听闻邢姑娘和启姑娘都去东西两宫请罪了,陆贵妃申斥了两句,周贵妃倒没说什么。邢姑娘脸上很不好看,启姑娘倒是面不改色。”
我不禁诧异:“姑姑回粲英宫之前去东西二宫打探过消息?”
芳馨道:“是。奴婢去两宫接赏,顺路问了宫人,方才知晓。”
我叹道:“窥伺主上、泄露宫闱密语乃是大罪。我知道姑姑待我好,此事还当谨慎。”
芳馨顿时满面通红,垂首道:“姑娘顾虑的是,奴婢疏忽了。请姑娘恕罪。”
说话间,锦素亲自送了回礼来,是一只桂纹镶碧玺银戒指。我道了谢,命红叶收在妆奁里。
只见她一身水色绸衫,系着青玉环,恬然清简,一洗萧索之气。“本该是我先来看姐姐,不想与母亲说话,竟迟了。听说我刚走,邢姑娘就与启姐姐比试剑法,好好的两柄宝剑都折了。都说是平手,可俗语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该分个胜负才是。”
我在锦素耳边轻言数语,锦素一惊:“竟是这样?!”
我笑道:“我猜的,妹妹权且一听,不可当真。”
锦素沉思片刻,叹道:“我就说,启姐姐那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一定是有惊人艺业的。她只是无心进宫,不然,哪里能轮到我们呢。”
不多时,红叶与若葵来请行。我与锦素出了粲英宫的正门,向右走到东一街。抬眼只见启春和采薇并肩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封若水和徐嘉秬,邢茜仪和史易珠一前一后扶着丫头缓缓而行。我见徐嘉秬和史易珠的身边各有一位年长宫女陪伴,正如我身边有芳馨一般,却始终不见锦素身边也有这样的人。于是问道:“怎么不见服侍妹妹的执事姑姑?”
锦素笑靥如花:“不瞒姐姐说,周贵妃开恩,免了母亲在藏珍阁的杂役,从此以后单陪着我。我也是今早去向母亲请安才知道的。”
我衷心道喜,亦不觉触动思母情肠:“妹妹总算苦尽甘来。”
我二人缓缓向南行。只见右侧宫墙比左侧略高,一簇梧桐枝叶探出墙外,黄绿树叶似小儿手掌般娇嫩。风中飘拂着淡淡香气,隐有嘤嘤鸟语、啾啾玉鸣。锦素尽力一嗅,沉醉道:“这是守坤宫花园里紫牡丹的香气。守坤宫的花园不同于御花园,里面单种牡丹,以魏紫和小魏紫为最。”
我笑道:“牡丹由四色而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乃花中之王,正合皇后的身份。”
锦素望着头顶一道湛蓝的天空,向往道:“过去我从未踏足过守坤宫。有好几次,我走到这里,还听见过花园里的笑声。如今,我也能去了。”说着加快脚步向右一转,到了守坤宫南门。
我和锦素最后才到,宫门外已满满站了几十人。我不禁问道:“平日里都是在宫门外候着请安的么?”
芳馨亦是不解:“若皇后肯见,都是请进去奉茶等候的,今天着实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