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道:“县城,去县城怎么走?”
庄稼老头儿道:“县城,客人要到县城去?”
关山月道:“是的,老人家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庄稼老头儿笑得眯了老眼:“正好,我儿子正要到县城去,客人跟他一起走吧!”
还真巧!
连关山月都不兔为之一怔,心里也为之一喜,道:“方便吗?”
庄稼老头儿道:“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话锋一顿,转脸屋里喊:“石头!”回过脸又笑:“我这个儿子,小名叫石头!”
南北方一样,孩子十个有九个都有小名。
屋里有人应了一声,跑出来个二十上下的小伙子,一身庄稼人打扮,肌肤黝黑,黑得发亮,挺结实,手里提个小包袱,是像正要出门,一见有生人在,微怔,打量关山月。
庄稼老头儿道:“客人,问路的。”
结实小伙子明白了,收回目光,说了句关山月听不懂的话,关山月知道,那一定是“广东话”。
庄稼老头儿却还是说“官话”,道:“你不是要到县城去吗?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去!”
结实小伙子居然也说了“官话”,而且居然说得也不错:“我这就要走。”
一定是庄稼老头儿自小教的,当然了,能说“官话”多好,多傲人!
庄稼老头儿道:“可巧,这位客人也要到县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个伴。”
结实小伙子也挺热忱,忙连点头:“好,好……”转脸望关山月:“我这就走,客人请吧!”
他还抬手让。
老子是那么个人,儿子是这么个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山月又谢了庄稼老头儿,就跟结实小伙子走了。
庄稼老头儿望着他儿子跟关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满意,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谁说话:“禀报相爷,往县城去了。”
屋里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庄稼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结实小伙子带着关山月往村子里走,许是路该这么走,关山月道:“给你添麻烦了!”
结实小伙子忙道:“那里的话,其实有客人作个伴,我有个说话的人,不孤单,我爹也放心。”
关山月道:“老人家担心什么?”
结实小伙子笑道:“做爹的总是不放心儿子,何况天又要黑了。”
听了这话,关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没有爹娘疼爱,关心,十岁那年以后,苍天垂怜,好不容易有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义父了,如今却又遭人毒手杀害了,接着他又想起了虎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伙子正在诧异地看他,强定心强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结实小伙子灿然地笑了:“所以我说有客人作个伴,我爹放心。”
说话间,两人从村子另一头出了村子,这时候天还亮着,关山月道:“从这里到县城,远么?”
“不远。”结实小伙子道:“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远。
关山月算算,恐怕到了县城天刚黑,要耽误上一宿了。
只听小伙子又道:“县城不是个在县城,可是很热闹,什么都有,小时候老想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经常跑,有时候一个月跑好几回,都跑腻了,什么时候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个庄稼人,老跑县城干什么去?尤其这一趟又是这时候去,关山月不便问,他问别的:“省城离这里远吗?”
“也不算远。”结实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远了。”
结实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听了这话,关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证这一家庄稼人日子过得舒心,知足常乐嘛!不然哪有这心情?
只听结实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广州府’,又叫‘五羊城’,比县城又不知道热闹多少,好玩多少了,听说有座‘镇海楼’,高近十丈,站在上头可以看见整条珠江,整座省城,还有个‘荔枝湾’,听说那里长的荔枝颗粒大,甜得像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