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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老温头一眼就看出柏林森是他们当中的领导,属他气势最盛,只是这怀里夹着的娃有些个惨,天气不好,夜黑无月,在院里稀薄的光线下,这娃的脸色像鬼一样惨白,半边脸擦伤一大片不说,还对着老温头僵硬发笑,看得老温头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冷气倒抽。
村里人多少迷信,柏林森见老温头吓得不轻,捏着白恬恬的下巴,转过他的脸说:“别笑了。”白恬恬应声闭嘴,不好意思地把破掉的那张脸往柏林森那一边转了转。老温头看着那露出来的半张正常的脸才缓过些神,原来没受伤的时候还是个顶俊的娃娃。
柏林森问老温头能不能先腾出一间屋来让白恬恬休息。老温头一边说没问题,一边将人引向最里面的院子。
“这是怎么弄的?”老温头边走边瞥着白恬恬的脸,“你也就和我大孙女差不多大吧,二十出头,正是爱美的岁数,破相了可不得行,这是你领导哦,一会儿上我那儿拿点药酒,杀杀毒。”
柏林森半拽半抱着白恬恬,点头道了谢。反倒是怀里这个来劲了,一口一个大爷叫得那个亲,对大爷的收留感激涕零,对大爷的关心受宠若惊,对大爷的豪宅赞不绝口。他这一秒扮小装乖,老温头下一秒就递过来两套没拆封的睡衣,说本来是给最小的儿子儿媳妇准备的,两人刚结婚,新婚夫妻,沾沾喜气,让两人别客气,随便用。
柏林森望着白恬恬手里那套粉格子睡衣,感觉似曾相识,思忖着这爷俩前世说不定真的有点关系,品味出奇一致。老温头把人安置在院子当中间的北房,关了门,留孩子在屋里拾捯,自己去前院照应其他人。
“不难受了?”老温头一离开,柏林森的话里带上几分揶揄。白恬恬收了马屁神通,看了看自己满身泥污,自动自觉地拿起粉色那套睡衣,说先去洗洗。
“伤口不能沾水,听见没?”柏爸爸嘱咐。
“嗯,知道了。”
这年头南方大部分农村通了水电,老温家率先用上了电热水器,老温头出去时才插上电源,水温上去还得等一会儿。白恬恬一个人躲在浴室里,身上卸了力气,扶在洗手池上,看着镜子里不人不鬼的自己十分厌恶,他扭过头扒着池子边沿坐到了马桶上,热水器上蓝色的温度数值一点点升高,恐慌逐渐加剧。
慌什么呢?
乐极易生悲?
白恬恬干脆扒掉衣服,直接进去淋浴间,开了冷水从头冲下,直到有几分清醒,才又把龙头拧回到热水那一边。白恬恬洗了好久才从浴室里慢腾腾地出来。
柏林森脱了西装外套,靠在床边的凳子上闭目养神,听到浴室门打开,看见白恬恬因为衣服号小,露着大半截手腕脚腕,于是拾起自己的外套搭在他的肩上:“山里晚上已经很冷了。”
白恬恬揪了揪外套,果真暖和许多。
柏林森从浴室出来时,白恬恬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洗过澡,脸上的伤也就没那么狰狞,上身还裹着他的外套,露着脚丫子,脚趾、脚后跟破了好几处,也许是沾了水,有些伤口发了白,左脚的脚踝露出一大片青紫,甚至鼓出来一块,不知是不是扭到了。
柏林森放下百叶窗,关了顶灯,打开床头那盏橘红色的小台灯,在灯上罩了件白恬恬的衬衫,让光不那么刺眼,拽过放在床尾的绣着龙凤的大红棉被,盖在白恬恬身上,白恬恬呼吸均匀,一动未动,看来是真的累了。
外院热闹得不行,李警官目光如炬,他看人一向准得很,岭上这帮人就是心大,众人在老温头的带领下,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温家家庭影展即相册三本、温家药酒窖即仓库一间、温家石榴树、海棠树即冬天凋零的树杈若干,最后绕回前厅,围着老温家古董八仙桌坐了一圈,温老太太上一个菜抢空一个菜,做菜速度赶不上吃菜速度,就连厨房门口大缸里的山泉水都被你一瓢我一瓢喝掉半缸,客气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柏林森出来时瞄了一眼餐桌,以为还没开席。
他给李警官递了个眼神,两人踱到院中,钻到僻静的角落。
李警官抽出一支烟,在柏林森面前晃了晃,说:“刚问老温头买的,来一颗?”
柏林森摇摇头:“谢谢,不会。联系上袁队了吗?”
“嗯,借了座机,我们的人围了潭影村,但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柏林森不解。
“我们去赎人的时候,早已人去村空,剩下那几个,不过是演给我们看的……什么样的诱惑,祖祖辈辈的家都不要了……”
“这很好理解,围城,住平房的人总想住进高楼去,住在鸽子笼里的人又向往有一方院子,祖祖辈辈守着里外不通的村寨,别人都去现场看了奥运会,不过隔着几座山而已,自己连个手机信号都通不上。尤其是去外面看过世界的,再一对比自身,想换个活法也十分正常,恐怕是城里人看着稀松平常的事,对村民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未来……”
“他们是存了杀心的,你扔到坑里那人死了,因为,那坑下面是给咱们留的陷阱。”
柏林森惊愕地回头,看着李警官,半天都没有说话。白恬恬刚刚可是差一点就被村民扑到坑里去的……
柏林森心有余悸,接着问道:“后来那些追踪我们的人呢?”
“逮住两个,一个受伤,一个昏迷,醒着的那个说他们是安保公司的,有人花钱雇佣他们来寻人,这人号称自己只是听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袁队还在组织审讯,让我们不要着急,今晚就安心在卧龙沟住下,明天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