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能叫他松开了手,我只得努力表现出那股好学的热情来,好容易得了空,脱开他的手,忙不迭要抽身,却被告知“咱们往那里头过去,看,我哥和玉姐姐也在那儿。”
天晓得我要多不愿意就有多不愿意靠近火堆,越往里头去越是高手如云,正常人都没那去当反面教材的意图好不好?
多铎见我着实不愿意,只好不甘道算了,下回吧,练熟了便可以到里头去。
我口上连连应好,下回?下回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那《乌仁图娅》真不愧为长调,也不知转过多少圈子,竟仍未终了,我久不经锻炼,早觉腰酸腿痛,无奈四处都是兴致勃勃的人影,连个跑路的机会也没有。恨恨瞪眼前的煞星,火苗儿攒动,见着他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忽的想起史书上那个行为乖张的豫王多铎来。
今年已经是天命十一年,我文史虽不济,倒还依稀记得明年就是天聪年了,也就是说轮着皇太极登基,这之前自然是努尔哈赤亡故和大妃阿巴亥的生殉。如此说来,这样的日子对多铎来说只怕快到了尽头,他上过战场,见识过血流成河的战争,可是以后呢,大概就要面对电视里常演的那种看不见血的战争——宫廷内苑,勾心斗角。
妓院是天下第一肮脏的地方,而皇宫是天下第一奸诈的地方,说这话的韦小宝真TMD伟大。好在我既不想了解,也不用了解处身于权力、皇位的风暴中心的可怕。我看着眼前的他,忽然没了争这一时长短的心情,“喂,”我偏头朝火堆努努嘴,“我改变主意了,咱们过去。”
“真的?”他朗朗笑起来,极孩子气,怕我改变主意似的拖起我便走,一边扬眉佯怒,“竟还跟我摆谱儿……刚还死活不肯呢,这会儿是怎……啊!”他停下步子,低抽了口气,侧身让过来人。
“啊啊,真是对不住了。”那不留意撞上来的男子笑着赔了个礼,一路跳开去。
“真娇贵……”讽刺的话儿脱口而出,却被多铎皱眉打断,“没事儿。”
又装酷,我哼一声,正要转身,忽看到他本白的衣袖上隐隐渗出暗红,心下猛然明白过来,张口就问:“撞着伤口了么?”
话一出口,我俩都愣了。
“你怎么知道?”他以手掩肩,眼中俨然都是怀疑。
我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这说的都哪门子浑话?原以为蒙混过了关,现在立马就自个儿凑上去送死了,还有,刚才发什么善心,看吧,好心没好报……张口结舌过后,谎话儿已自动倒出来,“那个……巴,巴图告诉我的。”
“巴图?”
“就是那个脸黑黑的,和我……我差不多大小,嗯,额娘拨我那儿做些粗活。”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撒谎只要开了口,后头便顺当了,我老神在在,“当然不是他自个儿说的了。昨儿我去他那里问事儿,正巧发现他箭筒里少了一枝箭,问了几句,他便全招了……”
“不过少一枝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就知道你要问,没关系我早想好了,“这个……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巴图打小便有个习惯,但凡去练箭,必定要把箭都拾回来,所谓有始有终嘛。”
“哦,原来这样”,多铎饶有兴趣地应声,算是揭了过去,我打量他表情,总觉得似乎没那么简单,也顾不上那么多,反正说穿了不如就趁机了结吧,盈盈半蹲执礼,“昨日巴图误伤十五贝勒,齐尔雅真这儿先行赔个礼。”
“哪来那么多规矩?”他颇为不满地看看周围,见没什么人注意才凑近道,“你和那个什么巴图别四处张扬就是赔大礼给我了,要是让人知道我堂堂满洲贝勒,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挨了奴才的箭,我这面子还往哪儿搁?”
“扑……”我捂住嘴,还好没笑出声儿来,没想到他挺拽的小样儿居然这样爱面子,害我白担心一场,“当下什么个情形,凡是个人的都不会乱说。只是,今个儿来时,巴图恳求我向贝勒爷讨个面子,把那支箭取回来。说是……毕竟是佐证,留在你那里,嗯,总归心里不安。”这就叫得寸进尺。
多铎骨碌碌转着漂亮的眼珠子,随意点点头,“成。小事一件,不过那箭还留在我帐子里,明日要请雅格格亲自来一趟。毕竟这……不为旁人知来得比较妥当。”
他答应得如此轻易,我多少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难道不去么,岂不是给一小孩看扁了?
那,就去吧。
5、虎穴虎子
草原上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温润的气息,我使劲儿呼吸这纯天然无污染的青草香,轻轻踢着马腹,催促小青蛇行动,遥遥地看见远处几何形状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