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正说着,就见门帘被人掀起,进来的却是许久未见的诺敏,她走了两步,才忽的停下,向多尔衮轻福下身去道,“十四叔。”
这样的见面让她措手不及吧。
而她的失神也仿佛只是一瞬,随即便快步走到我们跟前,笑道,“听说雅姐姐得了小阿哥,前些日子都忙着没来探望,是我的不是呢。”
她大婚就在不久前,我仍未出月,只让人备了厚礼送去,如今嗯,她也是一身妇人的打扮了。
“你们姐妹几个聊吧,我也不碍着你们说体己话,”多尔衮对那兰聿敏说完,和我微微颔首,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安和的哭声逐渐轻了,那兰聿敏仍将他抱回臂弯里,我拿手绢擦他哭花的猫儿脸,回道,“什么是不是的?我生小孩是大事,难道你嫁人就不是大事?”
那兰聿敏仿若毫不知情,笑道,“这下咱们可松一口气了,小麻烦精也终于有人肯要了。”
诺敏“嗯”了声,却并不见初为人妇的欣喜或羞涩,只拿着手里的铃鼓在安和头顶轻摇,“小阿哥这样逗人,雅姐姐你真有福气。”
等安和再次咂巴着嘴醒来,也差不多到该喂奶的时候了。比起出生时,他胃口大了不少,我奶水总不足,通常都是一轮过后便交给奶娘继续第二餐。
全过程诺敏都憋红了脸站在一旁,直到我扣好衣物,她才又自在起来,坐回炕上翻看箩筐里的小衣帽饰物。
自从怀孕,宫里的赏赐便没少过,多数都交由梅勒嬷嬷收管,我只过目一下账本上的进项便算完事。最多的还要数锦缎之类,虽是分赏到各房,仍有不少剩余,不过如今珠兰额仁都在长个子的年纪,倒不愁那些衣料堆久了喂了衣虫。
“姐,这是什么?”诺敏向我扬了扬手里从一堆婴儿服中抽出的碎布小袄。
“‘百家衣’。”顾名思义,就是向邻舍各讨布帛,裁做八角,拼缝成衣,据说小孩穿了能够避免疾病缠身。其实也不过就是讨个吉利,我解释这是汉人的习俗,道,“崔公公送来时,我也没想到。”
“怪好玩的,”她笑道,“难为庄妃娘娘呢,不知从哪里弄了这许多碎布头来?”
那兰聿敏闻言便从她手里接过小袄,盯着那针脚细密的星月齐辉图案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她对你,也真是十分好了。”
她很少提到大玉儿,何况用这样的口气,我诧异地看着她,她似乎并无所觉,只缓缓道,“宸妃有孕,我看她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该来的依旧会来,除了这一句“皇上不像是耽于女色之辈”,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好说。
她微皱了皱眉道,“这些年不论宫里风水如何转动,总还是咱们科尔沁的女人得了宠拔了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雅儿,这一回我总是觉得不安。”
我神差鬼使说了句“快了吧……”,当她奇怪地追问时,才反应过来,摇头不肯再答。
到了前厅,才见已摆下宴席,三三两两都是人。我四下里没有见到多铎,便让春儿招呼那兰聿敏和诺敏先坐,一路往院子里去。
刚出门廊,就撞上春儿,我问她,“看到爷了么?”
她摇摇头,道,“不过奴婢刚碰上小阿哥,奶娘抱着在老槐树那边。”
我踏着雪沙沙地往前走,真冷呢,低头往手心呵了口气,却蓦然发觉远处空手的奶娘以及……
没想到这样又见面了!他抱孩子的姿势依旧潇洒挺拔,安和在他怀里扭动,挥舞着小手去摸他的脸,他不以为忤,反而偏首轻触他额角,逗得他咯咯直笑。
我不知不觉停下脚步,而济尔哈郎在抬头时发现了我,略微迟疑了片刻,便微笑着向我颔首。
于是也回以一笑,走上前道,“听说九月里,你也得了个小阿哥的,可有名儿了?”
“你说的是勒度吧,嗯,只比安和大了半月,”他神色温和,俨然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模样,我却注意到他的儿子再没有取汉文的名字。在琳琅嫁往蒙古和亲的那一年,伊娜沁与扎鲁特分别为他生了嫡子济度和庶子富尔敦,如今都有三岁了。
发呆的片刻,安和已经“咿咿呀呀”地挨上去亲他……也许是咬,我吃不准这是不是友好的表示,忙接过安和,提醒道,“快开席了。”
他淡淡一笑,却道,“我想再赏会儿雪,你先回吧,别冻着孩子了。”
我没有理由说不,便和奶娘一同往回走。
刚跨过门槛,便被人一把拽住,“我说,怎么屋里四处都找不着你?”
我想了想,笑道,“可不是,我在外头也没见着你。”
安和被接过去,目光却一直粘着我,我伸手想摸他的小脸,却忽然被多铎抱了个满怀,接着一个吻便落到了耳边,“你在这里,真好。”
征缴朝鲜的大军没几日便要出发,多铎显然不乐意离开还没抱热乎的儿子,我好笑道,“现在多了一张嘴,你不抓紧去赚口粮钱,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他才依依不舍地随军队离开。
那兰聿敏本是隔两三日必要登门探望安和的,多铎走后,便愈发来得勤快。正月里又下了场雪,我笑她还真是风雨无阻,提议不如索性住下,反正两府本来就近,也不怕出了急事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