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钱氏抿紧嘴唇,哭得更绝望了。
她一直以为她的儿子是她的希望,是家中的顶梁柱,遇到了困难儿子一定能撑起她的天!
可现在呢?
她都还没倒下,她的儿子就经受不起打击,整个人一夜之间就垮掉了!
她命好苦啊!
她这辈子含辛茹苦抚养儿子,供养儿子念书,又为了遮掩儿子天阉之事落到这种地步,她还没享过一天儿子给的福,她儿子怎么能去死?
赵钱氏一哭,赵灵杰愈发烦躁痛苦。
他明明没有走路的力气,却能一把重重推开赵钱氏,然后跌跌撞撞靠在墙角,顺着墙角滑坐在地上。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比乞丐还不如的颓丧和死气。
赵钱氏看着她昔日视为骄傲的儿子变成这样,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扑过来摇晃着儿子的肩,控诉道,“赵灵杰,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趴下?你是我供养了十几年才供出来的举人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去死?你把你的文人傲骨拿出来啊,不就是被人看见了你的缺陷之处么,人家太监被阉了都还能咬着牙一步步往上爬,做那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你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你难道连个阉人都不如吗?你给我振作起来,你去考状元,然后把你丢掉的尊严全都捡回来不行吗?”
赵钱氏这句“阉人都不如”,像毒药一样,狠狠刺激了自尊心所剩无几的赵灵杰。
他缓缓抬头看着赵钱氏。
此刻,他恨死了赵钱氏。
他满含恶意地说,“你觉得我软弱,你觉得我不过是受一点点屈辱?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都承受了些什么?你让我振作,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若是知道了这些残酷的真相,你又能比我坚强几分!”
不等赵钱氏说话,他就微微偏头,凑在赵钱氏耳边说,“娘,你知不知道那个一直伺候的老东西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因为,你得病了——”
他盯着赵钱氏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得的是脏病,你知道吗?娘,你染上那种病了,就是只有窑子里的妓女才会得的脏病!”
赵钱氏一听,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粉碎了。
郡主都没了,闹也没用,她还是赶紧走吧。
她抿了抿唇,拨弄着头发对侍卫们说,“我……里面还有一些我和我儿子的衣物,我进去拿了就走。”
侍卫们冷笑,“拿什么拿啊,让你们白住这么多天宅子,不要房费的吗?你们那些破衣烂衫就留着当房费吧!赶紧滚赶紧滚,再纠缠不休可就别怪我们揍人了!”
赵钱氏看着侍卫们撸袖子,吓得一哆嗦。
她根本不敢跟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犟嘴,最后看了一眼这曾经属于她们赵家的宅子,抹了一把泪,赶紧捡起地上的小包袱,扶着赵灵杰,母子俩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离开。
经过景家的马车旁边时,赵钱氏没认出来,只羡慕地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走出巷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赵钱氏心底忽然生出一种荒凉凄怆。
天大地大,没有一处是她和儿子的家!
她们现在无家可归了,她们该去往何处啊?
总不能……
总不能像那街角的乞丐一样吧?
这种心酸凄怆,让赵钱氏眼睛一酸就落下泪来。
回头望着赵家宅子的方向,回想起过去半年在这里过的好日子,她眼泪流淌得越发汹涌。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当初她不那样对景飞鸢,她和儿子恐怕还在景飞鸢的侍奉下过着舒舒坦坦的日子,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吧?
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