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的深夜,皇上终于去了。
锦卿是半夜被雷嬷嬷从床上叫醒的。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叫了起来,将库房备好的白布拿了出来,不消片刻,全府上下一片缟素,就连粽娘,也换上了一身孝服,头上还扎了一根白布条,锦卿抱着她就要跟着孟钧入宫。
“吃点东西再去吧。”雷嬷嬷劝道,“等会要哭灵。没力气可不行。”
锦卿默然的喂着粽娘吃了奶,自己和孟钧随便吃了点热乎乎的东西垫底,就坐上了马车到了皇宫。
天已经蒙蒙亮了,宫里一片愁云惨淡,时不时的能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过往的宫女太监人人都是泪流满面的样子,不管是真心伤痛还是假意应承。锦卿都觉得心里不好受。
锦卿进到顾瑞雪寝殿的时候,房间里没有掌灯,黎明前藏青色的光线把房间照的朦朦胧胧,顾瑞雪背对着锦卿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后才回头看了锦卿一眼,眼神酸涩,“你来了?”
锦卿把怀里的粽娘交给了顾瑞雪的贴身女官,握住了顾瑞雪的手。轻声道:“表姐,你还有大郎他们呢。”
良久顾瑞雪才轻轻点了点头,整理了身上宽大厚重的玄色皇后朝服,昂首起身,走了出去。
锦卿也跟在后面出去了,凛冽的寒风扑打在脸上。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房檐上还有不少积雪,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发着璀璨晶莹的光。
皇上撒手走了一干二净,然而作为大唐皇帝,他的身后事却不能简单草率了。宫人们面带悲戚四下忙碌着,搭建布置着灵堂,得到了消息来皇宫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锦卿瞅了空子,使人叫来了孟钧,悄声问道:“皇上可留下遗诏了?”
孟钧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要大皇子即位,皇后娘娘和几位大臣帮忙看着。据皇上身边的公公说,前几日皇上身体好些时,立下的,现在人还没到齐,尚未公布。”
见锦卿眉宇间忧色浓重,孟钧见四下无人,伸手抚平了锦卿的眉头,小声道:“你放心,有我们在,乱不起来。”
锦卿看着孟钧,袍子外面早已套上了一层孝服,目光坚毅温暖,锦卿心里一紧,鼻头也有些酸,讷讷的说道:“你也放心,我会保护好粽娘的,你自己千万小心……”
再说下去,锦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孟钧的态度很明显了,接下来,会是一场硬仗要打了。
礼部的人很快就拟定了章程,先皇克勤克俭,谨孝恭谦,亲善爱民,在任期间减免赋税,国泰民安,庙号孝宗,谥号文恭大圣仁孝皇帝,礼部的官员宣读完毕后,大殿上又是一片痛哭声。
锦卿站在顾瑞雪身边,隔着帘子看着堂下官员的哭态,只怕是没几个真心实意的,然而到了这会上,哪怕是掐肉抹胡椒水,也要泪流满面,做出比死了亲爹还要难过的样子来。
皇上的棺椁是早就准备好的,大皇子殿下还小,齐王殿下当仁不让的主事了国丧。看着肥头大耳的齐王哭灵过后,言笑晏晏的在众臣之间寒暄招呼,那架势仿佛他才是这皇宫的主人一般。
李智已经十一岁了,虽然还是个孩子,可不代表他不懂这意味着什么,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愤怒,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就要上前去,锦卿从他背后按住了他,附耳劝道:“他也就得意这两天而已,且让他去,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若冲出去,那些大臣会怎么看你?”
本来那些老成精的臣子对只有十一岁的新君有轻视之意,若是大郎此刻再不表现稳重沉着,冒失行事,只会让群臣更加失望。
大郎握紧的拳头又放了下来,低声道:“姨母说的是,是我太冲动了。”
看着齐王在人群中得意洋洋,自命不凡的样子,锦卿也有些怒火,皇上刚死,他就迫不及待的要欺凌孤儿寡母了?也不看看,顾瑞雪是能让他随意揉捏的么!
国丧期间,齐王和定西侯的关系前所未有的铁杆起来,甚至锦卿都看见过几次两个人携手言欢,毫不避讳。 孟钧在皇上去世的那日就不见了,连着两日都不见孟钧的踪影,齐王瞅了个机会走到了锦卿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孟夫人,怎么就只见你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孟将军呢?说起来本王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锦卿低头不去看他,答道:“将军与皇上多年君臣之义,悲伤过度,病倒了,在家休养。”
齐王冷笑一声,骗鬼去吧,孟钧那小子壮的像头牛,当年那么重的伤都没要了他的命,如今皇上死了他就悲伤的病倒了?
只是如今他懒得去计较这事了,孟钧手里的军队远在西北边境,想回来一趟可没那么容易,归顺他的东路军肯定会先行到京城勤王的,只要袁锦卿母女还在京城,他就不相信孟钧会一辈子不回来!
“哦,可别是心里有鬼害怕,撇下夫人孩子跑了吧?!夫人不如早作打算的好。”齐王嚣张的大笑起来,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的,甚是恶心。
锦卿没有抬头,孟钧绝不会抛下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