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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喟叹俗名,百年间的风华烟云落在说书人口中,尽数成了传说。而后人前仆后继,奔赴将相不朽;垂髫孩提手中的木剑,在院中画出小小的方寸天地,他们以为,那便是将。
——这是将帅的名。
将之一字,掺着北境的风雪、南境的狂澜、东境的黄沙、西境的虫蛇;扛着百姓的希冀、远方的猜疑、山河的脊梁。
名将,血迹斑驳,白骨森森;白纸黑字里,都渗着血。
“那是…”扎营稍作休息时,蒋川华自高处望去,远方许多石碑参差而立,像一片巨大的墓地,但那是白城的正前方,墓地理应不会出现在那里。
“那个啊…是将士的衣冠冢。”孙作荣立在他身侧,将下方景色尽收眼底,是好山河,“那是谢老侯爷第一回作为主将带兵的时候留下的,嘿,那个时候,谁会觉得他能打的赢啊。”
“真说起来,那一仗还是我跟着打的。我那时候就是个愣头青,不服老侯爷,就往里冲,最后还是谢老侯爷把我捞出来的,回营后在校场上生生给我打服了。”孙作荣大概是有些感慨,长叹道,“那时候尧州还不是咱们的,他那一仗硬是把边线往前推了六十里,尧州就是那时候打下来的。”
“那天夜里我们浴血而归,在白城前立了这个衣冠冢。”
“那一仗打完,我才心甘情愿地称了他一声谢将军。”
那至今仍是北境的传奇。
“尧州州府还是当初那位,他啊…是白城人,当年把自己全副身家都充了军饷。”风有些大,孙作荣微微眯起眼,“是老朋友了…”
“绀城那边…很难打吧?”蒋川华声音很小,仿若喃喃自语,可孙作荣清清楚楚听地听见他说,“其实我清楚…”
末了他心中所想都化作一声叹息:“算了。”
“放屁。”他在想什么孙作荣一清二楚,大约是因为人在绀城,当年的豪情万丈又冲了上来,“是,尧州的兵他们肯定会撤。”
“可这儿他娘的是尧州!当年从他们手里抢下来的地方!”孙作荣啐了一口,狠狠抹了把脸,“他就是撤,老子也要啃块肉下来,让他撤的不舒服!”
“小子,这群精锐,我们要是由着他们就这么撤了。”孙作荣瞥了他一眼,看向远方的衣冠冢,“咱们副将能不能囫囵个儿回来,都他娘的不一定。”
“虽然我也觉着丫头这人选得奇怪,可既然是军中的人,那就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老子就是把这条命搭进去,也不能让他们在绀城平白无故地出了事!”
——
“不进去?”谢旻允勒马,夜里很静,衬得他们这点不大的声响异常明显。
他那回来定州,温朝没同他说自己家到底在哪。可毕竟是郡主,院子不算小,位置也不偏,是往军营去的必经之路。
“不进了。”温朝看着院子不出声,手里的缰绳却越握越紧。谢旻允也不催,反正他们明日早上才能出发往绀城去,不怕耽误这一会儿的功夫。
大约是夜里太静,又或是他们动静实在太大——
门被人推开了。
温瑾瑜在前头,明显是匆匆收拾就出来了,谢旻允心领神会,轻轻夹了夹马腹,将随行的人一道带去远处了。
傅清平的发丝散在一边,单衣上搭了件大氅,带着笑瞧他,是记忆里一贯的温婉。
温朝却不知为何,几近哽咽,仿佛被烫到一般移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