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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第1页）

在晕厥前，阿玛的生死就一直悬在她心上，没有一个做儿女的愿意父亲身首异处。如果无病无灾，她没法子向太皇太后求情，因为她是皇后，要识大体，至多在闺阁里和丈夫撒娇哀求，不能跑到慈宁宫去干涉朝政。可后来到了这个地步，都快要死的人了，便顾不得那许多了。她知道将死之人有满足愿望的特权，这个时候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皇帝觉得她是成心骗了他，要死要活的，完全是在捉弄他。他真的有点生气了，瞪着红红的眼，问她良心会不会痛。嘤鸣不答，过了很久才说：&ldo;一点都不痛。我问您，您是愿意虚惊一场，还是愿意……愿意我真的死了，再当一回鳏夫？&rdo;

皇帝的脸拉得老长，自己拿手掖了掖眼睛，到底无可奈何说：&ldo;朕宁愿虚惊一场，宁愿为你白掉眼泪，也不愿意你死。&rdo;说着上来搂住她，把脸埋进她肩头柔软的细缎里，无限后怕地嗫嚅，&ldo;朕连以后怎么和你合葬都想好了，那两个昼夜，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rdo;

嘤鸣揽着他的脊背说知道，&ldo;是我对不住您了，我也没想到，病势这么凶险，我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交代。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到黄泉路上也不能甘心啊……我怎么甘心呢，留你一个人在人世间，叫那些女人没完没了地觊觎你……&rdo;

她是哭着说的，一点儿没有弄虚作假的成分，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明明白白说了出来。真的，想到她大婚才三个月的丈夫，过上一年半载又要立别的女人当皇后，她就心如刀割，嫉妒得发狂。

皇帝捧着她的脸说：&ldo;你死了，朕这辈子都不会再立后了，你放心吧。&rdo;

她听了甚是欣慰，&ldo;皇后可以不册立，但牌子还是得翻的。您是皇帝，子嗣绵延很要紧，多得几个皇子，往后也好择贤，把这江山传续下去。&rdo;

皇帝知道她又在装模作样假大度，便略作思量，点了点头道：&ldo;你说的是，牌子朕会翻的，但一定保证不对任何女人动情，一辈子只记着你一个人。&rdo;

她那双半开半阖略显无神的眼睛，这刻忽然睁得溜圆，惊讶地看了他半天，最后说：&ldo;你们爷们儿，真叫人信不实！&rdo;

皇帝想得意地笑一笑，可他笑得比哭还难看，&ldo;齐嘤鸣，朕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本来朕是堂堂帝王，一生严明，政绩也颇佳，以后史书上会记载朕从容自重，处变不惊。可是朕遇见你，娶了你，朕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朕跟着你一块儿糊涂，被你弄得发疯，以为你要死了，荒废朝政，流了那么多眼泪，现在人人觉得朕和你一样，是个傻子。&rdo;

嘤鸣也有点愧疚，不过她有她的说辞，&ldo;人生短短几年，再好的夫妻也有分离的一日。咱们预先演练几遍，将来真到了这天，就无需太难过了，这样也好。&rdo;

皇帝怨怼地看着她，&ldo;好什么？你这个糊涂虫！&rdo;骂完了又心疼，摸摸她的脑袋说，&ldo;朕再也不想经历了，将来果然寿终正寝了，咱们就一块儿死吧，谁也不用为谁难过掉眼泪。&rdo;

她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然后用力抱紧他，埋在他胸口，声音传进他心房里，&ldo;享邑，你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白来人间走一回了。&rdo;

他说不对，&ldo;你嫁了谁，谁的日子都会被你搅合得鸡飞狗跳。如果没有你，朕现在还活得一潭死水，多谢有你，朕福也享了，脸也丢了，变成了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活人。&rdo;

嘤鸣喜欢他的直白，虽然他从来不知道拣好听的说，但绝对真诚，可以信赖。只是她又犯愁，&ldo;我这回没死成，先头求太皇太后赦免我阿玛，现在看起来像骗人的吧？老佛爷会不会以为我是装的，一气之下再把我阿玛给杀了？&rdo;

皇帝迟疑了下，说大约不会吧，&ldo;你不死是件好事，难道她还盼你真死了不成？&rdo;

嘤鸣点点头，&ldo;等我略有了力气，就上慈宁宫磕头去……&rdo;

这头正说话，忽然听见门外海棠通传，说侧福晋求见。皇帝忙整了整衣冠下床，侧福晋进门就含着泪，母女俩一见面抱头痛哭，侧福晋把嘤鸣满头满脸摸了个遍，颤声说：&ldo;我的嘤儿……我的闺女，原以为你这回凶多吉少，没想到竟熬过来了，真是老天爷保佑。这会子好了，都好了，娘看你健健朗朗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rdo;复使劲儿看几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又哭又笑揽进怀里叮嘱，&ldo;我的姑娘，你往后可千万要仔细了，别再拿那些开过锋的东西了，尤其是剪子，知道么？&rdo;

皇帝在边上说：&ldo;朕已经下令宫中禁用棉油，往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了。&rdo;

&ldo;我们娘娘有万岁爷护佑着，自然遇难成祥。&rdo;侧福晋颔首，笑着同嘤鸣说，&ldo;如今你有了身子，自己更要多加留神才好，可不敢胡天胡地的了。你出了事儿，自己躺在那里受苦不说，连累身边的人急断了肠子。你没瞧见万岁爷，为你做了多少事儿，纵是外头寻常爷们儿也不及他分毫，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将来慢慢报答万岁爷的恩典。说句掏心窝子的，头前我担心，怕你嫁进帝王家有吃不完的苦，如今我是不愁了，瞧着一切都好，一切都圆满，你要惜福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