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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宵蹙眉望着眼前年迈的祖母,沉吟片刻,道:“好,看在祖母的面上,若她们到了西京,我会许她们一个安稳的落脚处。”
言罢,也不再等陶氏说什么,拱手行礼,“祖母也莫要忧思过重,觉得无趣了就唤嫣儿来陪陪您,孙儿还有政务,先行告退了。”
他此行确实有政务。
月前,与北戎五王子乌维达成合作,他助乌维夺嫡,乌维承诺登位后十年内不犯边境。
为表示诚意,乌维提出将他的同胞妹妹莫奴送到西京为质。半月前,莫奴公主抵达夏州,裴宵决定亲自护送她至西京。
北戎公主固然身份贵重,与乌维的合作诚然亦十分重要,可只有裴宵自己知道,他只是终于等到了一个回西京的理由。
上一次见到孟如意,还是他们二人一道返回西京的那一日,之后,再听到她的消息,皆是从裴宣的口中。
边境苦寒,进入十月后便寸草不生了,裴宣在天气转寒之前随家信收到了一件十分漂亮的青裘,裴宵听他与同僚闲聊时说起,是他的未婚妻亲手缝制的。
“她身子骨不好,这裘皮厚重,定要耗费不少体力,母亲也不知拦着她些。”他听裴宣无奈地抱怨,只觉百爪挠心,酸涩难耐。
然而,却又忍不住每每在裴宣收到家信之后主动与他聊起,如饮鸩止渴,只为从他口中得知她的近况。
人生中第一次体味到思念蚀骨,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在他还不明白思念为何物之时,就已经开始思念她了,从前不知所起的混乱梦境便是例证。
离开延年院,裴宵径直往满桑院而去,求见戚氏。
“我和昭昭的一位故人,如今来西京作客,小娘子胆子小,在西京只认得昭昭一人,我欲托昭昭代为照料。”
听闻裴宵说明来意,戚氏蹙眉,狐疑地打量他,“非得昭昭不可吗?你知道的,她的身子弱,从霜降之后便出不得屋了,恐是多有不便。”
“昭昭或许也会想见见她的。要不,劳二婶问一问昭昭的意思?”
听他一口一个昭昭,言语中又带着若有似无的亲近,戚氏很不高兴,“侯爷,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把该说的都说透了,还请你注意身份,否则大家都很难做。”
裴宵拱拱手,没有辩驳,却也不接话,只道:“昭昭从前受过这位故人的恩惠,她的亲长刚刚入我裴家军麾下,眼下正在前线御敌,若得知她孤身到了西京却不得照拂,想必会心中难安的,还请二婶转达。”
话说到这份上,有情有理,还牵涉前线战事,戚氏想不替他转达也无法了。
果然,听闻这故人的来历,孟如意精神都好了一些,忙起身梳洗,生怕怠慢了。
来人原是在逃亡路上帮过她们大忙的魏家萍儿,戚氏从她口中才得知了其中渊源。
待到了花厅,裴宵已经带着萍儿等在那里。
“小戚姐姐,呜呜呜呜……”萍儿看见孟如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呜呜咽咽道:“萍儿好害怕,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大兄他们全都不见了,他们不要萍儿了。”
孟如意见状,忙心疼地揽紧了她,轻抚她垂落的长发,安抚道:“萍儿不怕,你大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他叫小戚姐姐来陪着你的,小戚姐姐会一直陪着你,别害怕好吗?很快,等你大兄做完事,就会来接你了,他那么疼你,怎么会不要你呢,对不对?”
在她温言软语的安慰下,萍儿渐渐止了哭,只像一只怕生的小猫,怯怯地偎在孟如意身侧,不愿分开一步。
裴宵这才上前,与她解释道:“魏晖和萍儿是原郴州军指挥使丁家的遗孤,眼下时局有异,魏琏和魏晖找到我,希望我助他们夺回郴州兵权,我应了。”因萍儿在一旁,很多话不便多说,只能点到为止。
孟如意嗯了一声,道:“我知晓了。”结合此前他们对魏家一行人身份的推测,加之姨母方才所言,她先已猜出七八分,对自己能做些什么,也已经心中有数。
“萍儿认生,在夏州离了兄长过得很不好,我记得她从前就愿意亲近你,故而此行将她一同带了回来,也算不负所托。”裴宵继续道,“只是要辛苦你了。”
孟如意笑道:“我在府中养病正是无趣,有萍儿陪着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称得上辛苦。”说着,又爱怜地抚了抚萍儿的脸颊,“只要萍儿不怪我不能陪你出去玩就行。”
萍儿闻言,表衷心似的连连摇头,孟如意又哄道:“不过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与你年岁差不多,等你跟她们熟了,与她们一道出去玩也是使得的,总之莫要害怕,在西京,姐姐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萍儿满脸孺慕地仰头望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模样,“萍儿不怕了,会乖乖等大兄来接我的。”
孟如意松一口气,看向裴宵,冲他微不可察地颔首示意。虽未说一个字,可裴宵却瞬间读懂了,她在让他放心。
鼻尖莫名涌上一股酸涩,此时此刻,几乎克制不住想要上前拥住她的冲动,可却只能站在原地,紧紧攥住垂在身侧的手,扯出一个近乎讨好的笑。
第64章第64章
自孟如意出现,裴宵的视线便一刻未离开她,见她还不到十一月就穿上了最厚重的裘衣,小脸是如冰雪般透彻的白,美则美矣,却透着随时会破碎的脆弱之感。
心中不由抽痛,她的身体状况,在当初逃亡的路上他就已经很了解了,是被下了虎狼之药后紧接着又入水受寒致的病,尤其近不得寒气,冬天最是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