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刚过,阳光驱散了皇宫中的阴霾,昨夜发生的事情便悄无声息的在皇宫中传开了。
说是请来的乾元观的道长办事不力,不仅没能解决事情,反而还把久病的淑妃娘娘惹得恼怒。这让崔给事大发雷霆,天还没亮就把那两位道长赶了出去。
又有人说,这两位道长不知道在废弃的朝华阁里发现了什么。约莫是什么前朝秘事,崔给事为了掩人口舌,才把人赶出去的。
宫里人成百上千,这事情传着传着便出来不少个版本,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但将两位道长赶出宫去,却是守门侍卫亲眼所见的。
那说淑妃为什么会恼怒?不知道;又说朝华阁里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崔给事要不要另外寻人再处理宫里的事情?还是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传言却是越来越邪乎。不过中午,甚至还有了乾元观的道长对淑妃的宫女动手动脚的版本,听着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可到底这也不过是宫中奴婢们的下饭八卦罢了,过了午吃了饭,便也跟着饭菜进了肚子消化了个干净。等着下午的阳光一晒,说闲话的也打了蔫,那些莫须有的东西,便也像是无根的风似的,一吹便散了。
等太阳落了山,昨夜发生的事情,便已经像是隔着三秋似的遥远了。
废弃的朝华阁,是无人打理的,不管是落在地上的锁,还是残破了门窗的寝殿,都是风中的残垣断壁,呜咽诉说着前朝的凄苦。今夜,怕是连野猫都不会来凭吊它的不幸了。而偏偏就是在这样月上枝头的寂静里,角落中的砖墙松动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依旧是昨晚的那身装扮,一段红绸将她从头到脚都罩着,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又小心地在朝华阁中巡视了一圈。
她已经吃过亏了,昨晚受伤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今天她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白日里强忍疼痛,染血的纱布换了好多回,换下来的纱布也被她偷偷烧掉了。她如此小心谨慎,什么宫中传闻都听了,就是为了确认朝华阁中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别的说法。
可那些传闻越是离谱,她的心中越是不安。
两位道长确实被赶出了皇宫没错,可他们似乎并没有将煞面菩萨的事情说出来。又或者说,他们只是以为那是普通的□□,因为失手的愤怒而将神像砸毁了……可那是乾元观的道长,红莲教教主还锁在乾元观的秘境里,他们怎么会对红莲教不熟悉呢?
这最应该出现的事情,此刻却无人提起,像是朝华阁从来不是什么红莲教在宫中的秘密基地一般。这种感觉让她越来越不安,以至于待到夜深人静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哪怕手臂剧痛,也要重新潜入朝华阁看个究竟。
更何况,她的水晶手串也掉在了这里。
手串是她必须捡回的信物,是身份的象征。神像被毁了,他们可以再建个新的,手串没有了,她可能会丢掉性命。
信仰与性命,她都不想丢掉。
当然她也想过,这会不会是乾元观引蛇出洞的做法。可那些侍卫说得信誓旦旦,各个宫门今天也再没有乾元观道长出入的其他记录。这宫墙万丈,他们如何能逃过侍卫们的眼睛飞进来呢?更何况这只是昨夜发生的事情,乾元观就算想要引蛇出洞,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这么快就回回到朝华阁来。
……大概如此吧。
她心中不安,又是祈祷,向煞面菩萨连连祈求,在确认了朝华阁中确实空无一人后,才终于快速往寝殿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先跑到了殿内,寝殿还是昨日被破坏的模样,如今这里的香火味已经散了个干净,只有阴沉的月光空照着角落里的神龛——它还是完好无损的。
女子颇有些震惊,她或许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神龛还能如此完好,又或许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怔怔重新将这神龛打量了几遍,在确认无误之后,她不可置信地跑上前去,甚至伸出手,急切地在煞面菩萨的神像上摸索。
每一个部件、每一个细节,都是她所熟悉的神像,这尊神像当真没有被破坏!
不解和欣喜同时萦绕上她的心头,她像是花了一点时间来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但转瞬,一种恐惧萦绕上她的心头。这让她倏然后退了几步,又急不可耐地向外跑去。
那是她昨天受伤的地方,地上还残留着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无人收拾,而她昨日掉落的手串,也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已经破碎了,利剑斩断了串联它的丝线,坚硬的地面又将它们四分五裂,仔细瞧瞧,也只有几颗珠子是完好的,就连那下面坠着的莲花吊坠,也都已经摔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