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幸好,沙婆婆今日便要离开了。
&esp;&esp;想到这里,江晚宁的视线不由得一定。
&esp;&esp;沙婆婆说她要离开了,是不是意味着,沙婆婆以为她的幻术起了效用?想必他也觉得那幻术在她身上起效用了罢?
&esp;&esp;江晚宁赤足下了榻,走至窗边,扑朔而来的寒风使得她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esp;&esp;如今二妹妹颇得圣上宠爱,二妹妹在金墉城时也和她约定过,若她有什么难处可以将消息送到永巷。江晚宁拨弄着窗边恣意疯长的花藤,想了一想,她想要的是京畿的舆图、崭新的户口、渡河的船票。
&esp;&esp;她想要离开。
&esp;&esp;
&esp;&esp;江愁予辗转于案牍之事,近几日用膳都是被安白三催四请,遑论归家时候都已是月挂桂枝了。一番洗漱过后他的身心皆已疲惫,不过每每江晚宁在睡梦中动弹一下或者嘤咛一声的时候,他还是会紧跟着醒来,为她掖掖被角或者是亲亲鬓发。
&esp;&esp;有时候不经意地,还会发现她亲近地过来和他贴贴。
&esp;&esp;这之于他,实在是个分外惊喜的体验。
&esp;&esp;不过今夜她不大安分,卧在身边轻轻颤。
&esp;&esp;绛色衣带轻蹭他手,隆起的蓬蓬玉山随着混乱的呼吸上上下下的迭动。江愁予尚带血丝的眼睛尚未睁开,微凉指尖已经轻轻搭在她嫩娟娟的后颈上安抚。随即他靠拢来身子,提膝覆上来:“腓腓,是不是又魇着了?”
&esp;&esp;江晚宁没搭腔,被人掐起下巴,一看,满脸的泪痕斑斑。
&esp;&esp;江愁予目光一沉,身体上的疲倦导致他的身线稍显得异常得嘶哑:“腓腓怎的了?……最近几日你睡觉闹腾极了,你好好与我说,不着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梦魇了……还是想爹爹娘亲了?”
&esp;&esp;江晚宁听着他的话,抿抿唇,主动地慢腾腾把脑袋靠过去。
&esp;&esp;面前郎君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她哭得湿漉漉的纤睫轻轻蹭上去,鸦青色的冰凉乌发在身畔男子的心尖下起细雨,每一次迟钝眨动的的睫毛在他心上降落飓风。
&esp;&esp;江愁予身躯霎时凝固,黑暗中依稀可见他的喉结重滚。
&esp;&esp;他不可置信地:“腓腓?”
&esp;&esp;怀里的小女郎不吭声,抬起小手揪揪他的寝衣。
&esp;&esp;她乖乖地小声叫:“四哥哥。”
&esp;&esp;江愁予的表情,不外乎像是个在干旱沙漠上行走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忽然被兜头浇了一头凉水的迷茫;亦或是一个被饿得眼睛发黑的人,被天上馅饼杂得七荤八素的震惊。那些绵存在他脸上的忧郁与阴翳有一瞬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岁郎君该有的青涩意气。
&esp;&esp;良久,他喃:“腓腓,你方才叫我什么?”
&esp;&esp;怀里的小女郎似乎熬不过困倦,拽着他的衣襟又迷迷糊糊地睡下去。轻轻浅浅的呼吸如同虫蚁的口器,一口扎进他的肌肤表皮,泛起酸胀之感。
&esp;&esp;四哥哥。
&esp;&esp;四哥哥。
&esp;&esp;倘若他是犬类,定然会冲着她一顿摇尾乞怜。
&esp;&esp;然而他不是,他只能在一片阒寂的夜晚中享受着她给予他的愉快,一遍又一遍地耐心亲吻她有如珠玉的耳垂。他的脑海中一帧帧浮现过二人在楚国公府的从前,无论什么时候她都陪伴在他,宜痴宜嗔,或喜或悲。
&esp;&esp;竟不知过去了有多久,当冷夜的寒潮渐渐攀爬入了身躯,来自感官的感性愉悦一下子变得十分脆弱和短暂。来自这位病态的公子的理智与本身所具有的多疑性情在他的身体里占据了上风,他不由得开始怀疑,怀中的小女郎为何会有这样巨大的改变。
&esp;&esp;四哥哥、四哥哥。
&esp;&esp;江愁予启唇喃声,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眼。
&esp;&esp;自从在杜府新婚夜晚与她交融的那一瞬开始,江愁予便再也不用这三个字眼自称。仿佛在他的潜意识里开始,将她强迫了的他已经和在楚国公府上文雅弱质的公子一刀两断。而如今面目全非的他已经无颜与她记忆中的公子重叠,她何以,在今夜,这般突兀地开口唤他?
&esp;&esp;他本人尚不能将自己和楚国公府的四公子联系起来,她为何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