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案犯费锦提出了一个强有力的相反证据,那就是州府衙门的法曹对县衙初审所作的尸格进行认真复查,质询相关仵作之后。认为尸体脖颈的断口皮肉如旧,血不灌瘀,皮部紧缩,刀尽处血流很少,证明是死后才被砍掉脑袋的,而不是一审判决认定的案犯费锦将死者用刀砍死不一样,而且,根据尸格记载,尸体并没有任何其他外伤,真正的死因不明。由此发回重审。
县衙县令很惶恐地叫来另外的仵作一问,证明州府衙门老仵作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因此才准备改判无罪。
萧家鼎看完卷宗,觉得现在的证据的确太薄弱了,而且还有一个相反证据证明死者是死后才被分尸的,而不是被砍死。但是死者有没有其他外伤,也就是说,她的死因不清楚。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有搞清楚。而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尸体只怕已经腐烂了,没有勘验的价值。
这个案子最大的漏洞,就是尸体是死后被分尸,这一定已经经过多名仵作证明。而真正的死因由于县衙仵作验尸的时候误把死后伤断定为生前伤,由此作出死者死于刀砍断脖子,因此没有对其他死因进行探究。以至于死因不明。——连怎么死的都没有搞清楚,又怎么能说就是费锦所做呢?
萧家鼎苦笑,这古代案件办的还真的粗糙,这样的人命关天的案件居然会办成这样。
现在看来,案件本身是没有问题的,而要完成杨王妃的欲加之罪,只能从别的地方着手了。于是,萧家鼎决定还是先提审一下案犯费锦。
他来到县衙死牢,提审了费锦。
一见到这人,萧家鼎也是浑身的不舒服,这人一看就是那种一脑袋草包的纨绔子弟。卷宗资料显示,他家也是县里有些名气的财主,虽然没有汪老爷家那么有财又有当官的背景,但大小也算是个财主了,见他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萧家鼎就很不舒服。
或许是知道这个案子很可能被改判无罪,自己的性命无忧,所以费锦看上去很轻松,甚至是斜着眼睛打量身穿书吏衣袍的萧家鼎。这让萧家鼎更是冒火,心中便已经有了不管怎样也要找出毛病治他的罪的想法。
但是这种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他又回复了平静,是不是要治罪,关键还得看他是不是真的有罪。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如果真的没有罪,就算有辞,自己也不能乱加。这是原则,不颠倒黑白是一个法律人最基本的法律素质。
萧家鼎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说道:“我是奉蜀王爷的命令,负责你的案子的录囚,也就是说,你的案子如何处理,我需要根据查证的情况才能做出决定。因此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事情真相,配合我把事情查清楚。要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听清楚了吗?”
费锦这才收敛了几分,站直了一些,声音也恭敬了:“回禀差爷,我听清楚了。”
“那好,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说得尽可能详细一些。”
“好!”费锦清了清嗓子,“其实,我跟我娘子是很恩爱的,我们从来都不吵嘴,那天我中午去四叔家喝酒,结果喝醉了,回来的路上醉倒在草丛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接着回家,刚到家门口,就见到邻居们都围拢那里,我赶紧问怎么了?邻居李老太说她看见我家院子门开着的,就喊了两声我媳妇,没听到答应,就进去,结果看见我媳妇在里屋被人砍头死了,马上报官了。现在官差正在里面勘查。我赶紧分开人群进去,便看见我娘子她躺在地上,脑袋滚在一边,一大摊血,吓得我腿都软了。我岳父却说肯定是我杀的,于是官差就把我抓了。——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可是官差不听,开始拷打我……”
“行了,后面的不用说了,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好!”
“你说你醉倒在草丛里,有人证明吗?有没有人看见了?或者你看见谁了?”
费锦苦笑:“我都喝醉了,还怎么知道有谁能证明?我是一个人回家的。没人见到。”
“那你去喝酒的事情,有人证明吗?”
“这个当然有,四叔家那天娶媳妇,我去吃酒,很多人都看见了。”
“嗯,你跟你媳妇是单独出来住的吗?”
“是!我嫂子怂恿大哥闹分家,我爹娘很烦他,连带把我也烦上了,所以就同意了,我们就分家出来单独住了。已经有好几年了。”
“你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
“快天黑了。”
“既然你说不是你干的,那杀死你娘子的人你估计是谁?”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娘子与世无争,端庄贤惠的一个人,跟别人都没有什么纠葛,我真不知道得罪了谁,要对她下此毒手。”说到后面,费锦声音有些哽咽,但不知道怎么的,萧家鼎听着总觉得有些装,或许是自己一开始对他印象就不好的缘故吧。
结束审讯,萧家鼎出来,站在大牢门口想了半天。从尸格记载的尸体情况来看,当时勘验的时候是在酉时正(下午六点),当时尸体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尸斑和尸僵。倒推时间来看,死亡时间就正好在申时,如果费锦这小子所说不假,那杀人的时候,他正在草丛里睡大觉,那也就没有作案时间。
他决定还是去他们家看看,问问左邻右舍,看能否找到这小子的其他罪证,以便用别的罪名追究他的责任,完成杨王妃交办的任务。
第194章 新的发现
萧家鼎在射洪县衙门捕头的陪同下,来到了费锦的父母家里。费锦的父亲听见说是查处费锦的案子来的官差,顿时把脸拉下来了,道:“这个案子我不管,这逆子我已经死心了,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你们要杀要剐我都没意见。”
听他嚷嚷,费锦的母亲赶紧让让丫鬟把老太爷搀扶走,然后陪着笑对萧家鼎说:“他爹这是被费锦这孩子给气的,差爷您别在意。唉!”叹了一口气之后,费母压低了声音问,“我儿子的案子被发回重审了,是不是要放出来啊?”
萧家鼎没有回答,反问道:“费老爷听说费锦,就气成这样,这费锦是不是经常干些不讨老爷喜欢的事情啊?”
费母神情有些尴尬,又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也不瞒着你,左邻右舍都知道。唉,这孩子总是让人不省心,从小就是这样,吃喝嫖赌样样来,他爹没少为他这件事生气,也难怪的。本以为给他讨了媳妇之后,他就能收心了好好过日子,却没想到他天天打他娘子,打得娘子三天两头往家跑。汪老爷便经常来质问我们老爷,老爷脸都被他丢光了,气得要命,这才分家,把他跟他哥哥兄弟俩家都撵了出去另过。只不过,我知道,老爷还是惦记他的。在他杀了他娘子之后,老爷还偷偷让人拿钱去打点大牢典狱,让他少受点苦呢。”
萧家鼎有些疑惑,提审费锦,他不是自称跟妻子相敬如宾吗?怎么现在他亲亲老娘却证明他有家暴的恶行呢?当下问道:“他打他娘子?可是我们尸检发现他娘子身上并没有其他瘀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