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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把老人说死,打算继续劝他,但老人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没办法再开口,聪明地反问:“那你和我说说,为什么觉得珠珠好?”
村里老一辈从来不说喜欢这两个字,除了年轻一辈,往上数两代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体会不到什么是喜欢,也不会和小孩子说。
“说不上来,就是想要她好,想对她好。”董扬佑这话算得上入乡随俗,老人听见后摇摇头问:“都说不上来怎么能叫觉得她好呢?如果我说你是因为珠珠和你玩得好,你才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该怎么办?”
董扬佑不会弄错这种感觉,他极度认真和恳切道:“不会的,我分得清。”
至于真假还是他们自己知道,老人把饺子下进去,热腾腾的水瞬间平静,“你们啊,年轻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想想未来怎么办哦。”
所有长辈都在担心小一辈的未来,却无法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董扬佑深知这里面的问题,任何人都没有办法依赖他人而去得到帮助和回馈,成长之路靠的是自己。
“奶奶,我们的未来还很遥远,与其去想远到看不见,没办法去做的事情,把握好现在,珠珠她想要考上大学,我和老师都愿意帮助,这会是她最希望发生的事情。”董扬佑坚定道,他有足够的信息,孙珠胜在他这里可以完成一直以来想做到的事情。
珠珠,董扬佑从未这样叫过孙珠胜,因为他不敢当着孙珠胜的面直接开口,而她也不喜欢腻歪,可现在当着奶奶的面,说出来的这两个字异常的缠绵悱恻,磁性的声音让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惊。
铁锅中的饺子往上飘,锅铲晃来晃去,热气通过烟囱往外冒,孙珠胜抱着木碎块回到家门口,因为面熟后的那种疙瘩味让她立马把东西放下,虽然家里有煤气灶,但对老人们来说,用习惯一个东西就不会换。
“奶奶,你包的什么馅?”孙珠胜站在锅边就差整张脸没有放上去,董扬佑拽着她手腕不让人更近一点,“芹菜肉的。”
孙珠胜低啊了声,“怎么又是芹菜肉的,我想要粉条白菜。”
这芹菜肉是专门包给董扬佑,因为他喜欢,孙珠胜最讨厌的就是肉馅饺子,是不挑食,但也会有不喜欢的,真饿肚子,还是会吃,说白了就是不饿在挑刺。
铁锅上的饺子慢慢变色,孙珠胜低头里面的肉已经露出来,原先厚重的皮一煮变得晶莹剔透,“好香啊。”
贪吃鬼是她,不喜欢的也是,出锅后本应该第一碗给董扬佑这个客人,却给了她,“你先吃。”
董扬佑的礼让还让她不适应,疑惑皱眉问:“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舍得让我先吃?”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董扬佑浅笑反问,觉得李言那句话没有错,平时要是对她好一定记不住,可要是突然做了些反常的事情,她能够大惊小怪一整天。
木桌上孙珠胜把碗里的饺子分出去一半给他,“我和奶奶都吃不下,你解决了。”
不好的和吃不下的全都进入到董扬佑肚子里,这瞬间他觉得自己像街边的垃圾桶,却还是欣然接受。
“奶奶,爷爷什么时候从哪边回来?不是说夏天温度太高和下雨,爷爷就能够休息的吗?”孙珠胜很关心爷爷,从春节过后,一直没有回家,虽然以前也是这样,过年的时候,已经查出来腿脚不利索,还要在工地里继续坚持打工,包工头说过很多次但他脾气犟不愿意回家,好在给他安排的都不是背在身上的,是拿个小铁车把石灰粉到处运输,然后倒在地上兑水搅和成泥,工作量没有以前大,但工资差不多。
孙珠胜奶奶想到这就来气,“你说说啊,你爷爷这个脾气我能说他什么好?隔外头干了一辈子,还不知道和别人说,前两天贴片弄到脚,一声不吭买纱布和不知道什么药抹在上面,要不是工地里年轻小伙子看到,他这个伤都报不了钱。”
孙珠胜爷爷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但每次都不长教训,所有事情都不和上面负责人说,一个人抗下来,奶奶第二天早上带他去医院,整个脚已经感受不到疼,脚发肿泛红有瘀青,一瘸一拐的还在推着铁车往工地去。
前天孙珠胜知道这件事,急得眼泪都掉出来,隔着电话让爷爷赶紧去看,但他始终坚定说不用去,好在奶奶过去,不然伤口感染是不敢去想的。
“他就在那里拼命干死,和他说了老实点,不是他的活不要去抢,非得要去帮忙,现在碰到这个事情,谁都知道他这个牛都拉不回来。”老人对丈夫的死性格已经是说过很多遍,不想一次都没有听得,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劝人回来不愿意,非得换个地方切砖头,好在上面负责人是个好的,知道他的事情,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调他离开重活区域。
孙珠胜知道爷爷是为了这个家,当时太着急才吼了句,可现在内心的愧疚到了极点,找不出别的理由为自己解脱。
“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干了一辈子苦活还不够吗?”
在孙珠胜奶奶听来,这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可在她自己心里,这算是恶语伤人,爷爷是为了这个家才会离开村子,到外面市区打工,她的话老人们没觉得生气,偏偏她自己过不去。
饭后孙珠胜走路往黄瓜大棚走,半路碰到亲戚都皮笑肉不笑挨个打招呼,等到大棚门口才发现她自己没有带钥匙,正午太阳很毒,孙珠胜坐在阴凉地连连叹气,出来的匆忙都没和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