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洒下苍白的皎洁,谢天岚抱膝坐在湖边,她呆呆地想了很久,想了很久很久。
脑中依旧理不清楚,就像忽然间她不是她了一样,她不愿触碰,心中那些翻涌的酸涩究竟是什么。她只是觉得那个男人再也不可爱了,再也不爱她了,或许,也不值得她爱了,下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再也不撒娇了,也没有理由撒娇,要端起消瘦的坚强。
想到这些,突然间她心很痛,无声泪流直落。
夏草离离,月光猗猗,眼前有芝,远方有薇。
风蒲猎猎弄清柔,周清滌立在女子身后,微微一笑。
人总要用执着烧死了所有的幼稚和任性,然后那片荒野,才慢慢长出了理智、冷静和清醒。
或许,这未必伟大且完美,但朴实。
时间长河里,如果剥离了责任和束缚,一个女子一生,究竟希冀几种爱人?
青葱热烈在成熟温柔、帅气干练面前,会否不堪一击?
人们总是用冬日残留的幻想,描绘出春的形状,而生活却像是一张写满潦草文字,被揉搓丢弃的纸一般,遍布褶皱。
谢玄、谢天岚吵架了。
起因是谢玄最近没日没夜炼器,没抽时间陪佳人;而谢天岚遭遇了一个强力的追求者——祈汜,今日二人约会,被谢玄遇了个正着。
目视那个温婉帅气的男子离去,瞭望深绿色的巧克力山,它们屹立天地,像个迷宫,谢玄压抑怒火道:“谢天岚,小时候六哥、素秋他们,三天两头找我玩捉迷藏,但后来,再也不跟我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盯着眼前略显平静的小男人,谢天岚心虚道:“为什么?”
“因为连着两次他们藏好了,我找也没找,笑着自己回家吃饭了。”
谢天岚小心道:“我跟祈师兄没什么的,只是你最近整日那么忙,无聊找他陪我逛逛,真的。”
“孤独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吗?那片黑白的海,几天就让你那么难以忍受,你也是一名修士。你已途经风雪八百里,为何还如此贪恋七尺软暖帐?”
谢天岚有点不开心了,“谢玄,你是要我整日站在山巅与日月星辰对话,潜游海底和江河湖底晤谈,和每一棵树握手,和每一株草私语吗,我有点自己的生活,怎么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欲无求。庸俗,狭隘。”
谢玄有点压抑不住了,声音逐渐变大,“怎么了?!有些东西你喜欢,是因为触碰到了你的,比如美食。有些东西你喜爱,是因为触及到了你的灵魂,比如艺术。喜欢与喜爱,是混沌的,你敢说,你分得一清二楚!”
往日乖巧无比的小奶狗,今日这般咄咄逼人,固有的心理优势让谢天岚生气了,“谢玄,不要说我跟祈师兄清清白白,就是有什么,你就那么惧怕竞争嘛,你对我谢天岚的爱,就这么懦弱,不敢经风雨了吗?!就一定要我谢天岚捧着你,宠着你,惯着你,你别那么肤浅幼稚,长大一点!”
谢玄顿觉受打击了,一切好像倒成了他的不是了,“你说我肤浅,狭隘且俗不可耐,我都不否认。毕竟,我只是山间苦于逆流的溪,而非生来就磅礴的海。我说过: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要涉及到第三者,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解决。但是,如果有第二个男人出现,我必须要退出。因为他的出现,是你允许的,我不介意别的男人找你,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但我建议的是,为什么你没有清理好自己的圈子,愿意给他机会。好,你现在倒抱怨我胆小懦弱了,是,是我狭隘,是我狭隘。”
眼见小男人,气得几乎要提出分手了,谢天岚有点慌了,可嘴上依旧嘴硬道:“你就是狭隘,我想偏过伞骨,投下暮春斜影,去看重山无数轻;我想剥开糖纸,品味糖果几多甜;我就是想在短暂的青春,多望望因风凌乱的柳,多看看露水上玫瑰灼灼,多听听月下清风拂山岗,有错吗?!”
“所以,你找上了你的祈汜师兄,我没做的,让他弥补是吧?”
眼见小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变得陌生冰冷,谢天岚内心无比委屈,也无比生气,冷道:“怎么,觉得看错我谢天岚了。别那种眼神看我,我从不惧怕凝视,因为我才是眼睛,我就站在这里,你往日自认为的爱情,就站在这里,像不像你的全身镜?!”
一阵风刮来,谢玄的心刹那间,拔凉拔凉的,努力强忍要出口的伤人话语,三个深呼吸后,缓声道:“岚岚,吵架归吵架,爱你归爱你,我们很合适,只要你不提分手,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只要你不提分手,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手。也许,今日我脾气不太好,让我们冷静几天再说。”
话闭,决然而去,海风呼啸,他没有回头。
那一刻,有朵沉默的云里藏着泪,落下,便成了雨。
当夜,当周清滌押着谢天岚,来到谢玄闭关的炼器室,里面满布剑气深痕,溶洞塌了半壁,熔炼炉倾倒,物料横飞,唯有地上一滩血渍狰狞。
谢玄失踪了。
月下,海风猎猎,依稀夹杂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凄哭之音。
狐僧梁义不太喜欢山,也不太喜欢黑暗,阳光照射下广阔的田野、树林和河流,他比较喜欢,然今夜,他在寂静的夜晚,踩着荒芜的山路小道,敲开了半山腰一座孤寂的二进院落。
这座院子的主人,名叫棋文波,号称百事通,来历神秘,是个爱装神弄鬼的家伙。刚跨过屏门,就见院中走廊悬挂着九个走马灯,手工精美,用色古雅,走马灯转个不休,彩芒掩映,蔚为奇观。随着转动图案起伏产生的错觉,灯内的牛头马面都似活过来般,有点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