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高坡,举目望去,已经能遥遥见到那远处的小山村。那弥漫在袅袅炊烟中的小村落,远离尘嚣,环境幽静,鸡犬之声相闻,似被世俗遗忘的一方世外桃源。
骑兵的领头之人抬了手,其后的数百骑兵齐刷刷的勒马停下。
“您瞧,那就是青石村。”蜀都的知府顾不上擦额头上的热汗,急忙给领头之人指路:“下了这山头就到了。最靠近山脚那家篱笆墙内的屋子,就是木家的。”
领头之人双目紧紧盯住那间竹林茅舍,犹如枭视。
远处山脚下,土墙茅顶的茅屋就半隐半现在竹林中,围绕着屋前空地上围着圈篱笆,接着尚未暗下的天色,能隐约瞧见院里的菜畦还有葡萄藤子。茅屋的格子窗半敞,屋顶上的烟囱在徐徐升着袅袅炊烟。
那蜀都知府心想,可算是找到地了。
想这位主昨夜不声不响的入蜀,着实是吓了人一大跳。要不是那披甲执械的三衙武装禁军,的确肃穆森然的围在衙门前,他还真不敢相信这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竟会亲临这偏远蜀地。
那一瞬间他脑中飞快掠过各种不好的猜疑,连蜀地有人造反叛乱,圣上御驾亲征前来讨伐叛逆这种荒诞的想法都在脑中掠过一回,直唬的他两眼发黑,冷汗直冒。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风尘仆仆入蜀都的圣上,接下来却是令他紧急召集官吏,彻夜不眠的查询户籍卷宗。
这一夜蜀都衙门灯火通明,上到知府知州下到主簿小吏,整个蜀都数十位官吏连夜被召到衙门里,从那厚厚的一摞摞繁冗卷宗中,将近三年来蜀都的外来人员一概找出。
蜀都是蜀地最为繁华地区,来往经商买卖的人诸多,登记造册的外来人员也不少,这要细数这三年间变动人口的具体情况,着实是件费时费力的事。
蜀都的官吏无不头大,这找起来怕是要没日没夜的找个昏天地暗,偏那位主冷冷的在侧盯视他们,让他们压力倍增。尤其在找了一整夜依旧没寻得那位主想要的线索,使得那人发了雷霆之怒,他们就更觉压力罩顶,简直要透不过气来。
天亮的时候那人就下令关闭了内外城门,禁令任何人出入。别说不明所以的城内外百姓心中惶惶,就连他们这些被集中关在衙门里的官员们,看着衙门围着的那些披甲执械的武装禁军,都提心吊胆,唯恐那人大怒之下血溅蜀都。
好在,赶上太阳落山前,他们总算在近半年来的卷宗里找到了线索。
犹记当时那人盯着卷宗许久,捏住卷宗的手几次攥紧,松开,情绪似乎有几番反复。
待小吏寻来当日给那卷宗上那家人,协助办理过户的掮客,询问了那掮客那家人的相关情况后,那人当即就跨马而上,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的冲出了衙门,带着快骑兵快马加鞭的直冲外城的方向而去。
想到这,那蜀都知府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只是路的尽头尚且看不到马车的踪影。
圣上带着骑兵先行,就将坐在马车上缓行的太子殿下且落下。这会太子殿下由禁军护着在后头,因顾忌太子年幼贵体吃不消,所以应走得会慢些,大概得等上一会才能跟得上来。
只是,圣上究竟所寻何人,如何还带了太子殿下来?
蜀都知府失神的这会,他前面那人已经下了马,大步流星的朝山脚的方向而去。
后面的骑兵也整齐划一的下马,分散开来后,悄无声息的迅速下山。
蜀都知府忙滚落下马,扶了扶酸痛的腰,也不敢耽搁,咬牙拖着虚胖的身体往那人的方向追过去。
虫鸣啁啾,天色愈发的暗了,淡淡的星光洒落在这阡陌山野中,宛如镀了层银光。
此时在通过青石村的山路上,一辆半旧的牛车正缓慢行驶着。
赶车的顺子后背肌肉紧绷,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老黄牛哞哞了两声后,缓缓止了蹄。
顺子放下缰绳,跳下牛车,而后俯身在地面上,侧耳听着动静。
牛车上的逢春紧张的看他,不由问:“怎么了顺子叔?”
顺子凝神静听片刻,自那地面传来的声音应是马蹄声,还有马车滚动的声音。可此地处于僻远之地,山间小路素来安静,尤其是夜里,如何有贵重的马匹,马车?是贵人出行?可如何不走官路走山路?着实奇怪。
“后头有马车,似乎还跟着不少马匹。”顺子重新上了车辕,再次挥动缰绳,“应是贵人出行,大概是有何急事。”
逢春点头:“那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吧,以免冲撞了这些贵人,再招惹上什么是非。”
今个城里也的确是不太平,好端端的封了城,直到太阳落山了方开了城门,使得他们回来也比往常晚了些时候。
这会娘应是在家等急了。
匆匆赶路的逢春他们自然不知,在他们身后的山路上,有一大队人马在不远不近的跟着。
禁卫军拱卫的马车中,晋尧掀了车帷往前面看,就见从护卫他的禁卫军分出来的那小队斥候,还在那紧紧随着那破旧牛车。
饶是没见到人,他心里头也有数,知道那破牛车上坐的是谁。
晋尧怏怏不快的放了车帷,几分沉郁几分麻木的盯着车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