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身子又僵了一僵,近乎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她——她打算干什么?
他宁可相信她是要脱他衣服强暴他,也不愿相信她竟然会给他按摩……哦……真的是按摩……
她的手指落下去,精准地落在他腰上最疼痛僵木的地方,先轻后重,力度拿捏得当,一层层的力道施下去,一波波的热力传进来,他觉得沉重麻木如铁、剧痛隐隐在髓的腰部,似乎松快了许多。
虽然他的腰疾并非按摩可以完全治疗,然而此刻出乎意料的按摩,他连心,都似乎微微软了软。
她为了干活方便,像男子一样高高束着发,穿着他的袍子,显得过于宽大,松松地垮在肩上,露一抹锁骨,他的袍子是流行的领口开缝设计,于是窄窄缝隙开在她胸前,如风光跌宕一线天,她舒展手臂时,胸前微微起伏流光,淡淡的蜜色,在日光下耀眼,而过于宽大的衣袖,挽起在臂上依旧时时落下,便看见晶莹的手臂,像一道玉色的河流,延伸向黑暗里去。
她是个有力道的女人,即使没有内功的底子,手上的力气依旧少见,只是按摩了不一会,颊上便微微发红,手指也有点虚软,他想起她这一日夜劳累历险,脱险后他不能动,景泰蓝需要照顾,她竟然没有一刻休息,天知道她怎么支撑下来的。
心底忽然也起了软软怜怜的情绪,有点陌生,又有点疼痛,疼痛里又生出淡淡欢喜,他知道那叫心疼。
手指挪动,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行了。”他道,“你去睡。”
太史阑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紧紧抓在他的手里,指腹相对,最靠近心尖的距离。
再看看容楚,他的发冠不知什么时候被水冲去,乌发长长散开,有点纷乱地披在苍白的脸上,不觉得女气或虚弱,却多了种精致的狷狂,秀丽的放纵,他微微蹙起眉的神情,让人心也似微微一纠,像看见风卷了落雪,飏过天的那一边。
一眼看过,便掠过,她不动声色抽出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却也没有休息,捡了些树枝乱藤,简单编了个担架,挂了两根绳子。随手把容楚往上一拖,像拖一只死猪似的。
容楚闭着眼任她折腾,心里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在伺候我是在伺候我伺候我……
“我觉得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太史阑道,“趁时辰还早,我们下山。”
“行,但你先把衣服还给我如何?”
太史阑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穿着他的袍子,而她烤干的衣服,却被景泰蓝收了,扔到了容楚怀里,她走过来正要换,忽然停住脚步。
容楚则早一刻便皱了眉。
有人声。
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来,步声轻快而迅捷,却又隐隐有重量,是江湖人士,且携带武器。
那群人虽然来自不同方向,但目的似乎一致,眼看便往树林来了。
太史阑静静站下,面对来人方向,腰板笔直。景泰蓝藏在她身后。
来人很快发现了这里的火堆,果然走了进来,对太史阑看了看,对身边人笑道,“看来又不是本地猎户。”又笑问太史阑,“这位小哥,你也是过路人,打算往哪里去?”
太史阑个子高挑,嗓音低沉,天生中性气质,现代那世就是西装领带,穿惯男装,穿起容楚的衣服,也毫无不协调感,玉树临风,姿态超拔,活脱脱就是乌衣风流的簪缨子弟。
“下山。”太史阑答得简练。
“如此,正好结伴。”那人笑道,“我等是南尧行省卷风帮中人,受武林檄之召,前往北严,不知和小哥是否同路。”
“武林檄?”
“武林檄是我北地绿林共同尊奉的武林至高命令。”那人耐心解释,“总盟主前日在北严下武林檄,称有好友在前日沂河坝水患之中失踪,据说是为人所加害,现召集附近武林同道,第一相助北严受灾百姓,第二寻找好友下落,第三除去北严诸恶,并许下巨赏,我等都是应召而去的。”
太史阑听得眼神一亮——莫非找的是她和容楚?是李扶舟吗?
她正要回答,忽听得容楚一声轻咳,声音虚弱,到口的话便收了回去,再一转眼,看见这批人衣服各异,武器各异,神情各异,很明显是不断吸纳人加入的队伍,这样龙蛇混杂的队伍,谁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人?容楚和景泰蓝身份太要紧,此刻又在最虚弱时候,实在不能轻易便说出身份。
“我是本地武林中人,只是学艺不精。”她道,“在下史泰,这是我子史蓝,躺着的那位,是我内人,我们回家探亲,内人半路病倒。身体虚弱,就不和诸位见礼了。”
容楚咳得更凶……
众人探头一看,正看见担架上的容楚,身上堆着女装,长发散披,露出半边微微苍白的轮廓,着实美貌,大多人都不好意思再看,连忙转开目光,也有些人眼神猥琐,看了又看。
有几个人眼神有点疑惑,想着这娘子虽然躺着,但好像好高个子,那脚也似乎太大了些——不过江湖儿女,倒也不算太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