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心里突地一跳,要张嘴问身上不知道怎的却抖了起来。素心以为是被这话惊着了,赶紧一面用手给阿秀顺着背,一面急急的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王妃侧妃身子弱,你这么裹着冷风乍然冲进来也便罢了,怎么说话也这么没遮掩!”
莲儿虽然也被唬得不轻,如今见阿秀抖,她倒忘记自个了,赶忙也伸出手握住阿秀抖的腕子。莺儿脚步飞快拧来了热毛巾,小四也赶紧帮忙倒了盏热茶来,燕儿忙不迭的点上了安神香,往前挪了挪,给阿秀醒神。
她们这么一忙,来报信的仆人自然害怕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原本声也不敢出,怎奈刚才一路跑得急了,现在硬生生要忍,哪里忍得住,喘息成一团,看起来也甚是可怜。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阿秀才稳住神。她自己心里也纳闷为什么不受控制一般的难受抖,但此时要紧的是问清楚来由,于是摇摇头示意丫头们站去一旁,又拍拍莲儿的手安抚了她,然后出声说道:“你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回话吧。我是刚才风里站了一下,此时觉得身上紧,不干你的事,别怕,慢慢说。”
话虽如此,地上的仆人自然之道自己办事莽撞,见王妃让自己起来,有心继续跪着赔罪,但事关重大也只好乖乖起身垂头斟酌了下词句,才回道:“园子里的桂花和丁香开得好,晌午过后园丁孙福要取水浇园子,桶沉下去提上来有股子异味,像是什么烂在了里面。”
仆人略喘喘气,又继续道:“孙老伯上了年纪,井又深,一时也看不见有什么。只得喊我来帮忙,我起初觉得不过是只野猫野雀老鼠什么的掉了进去,就拿个网子探下去捞,谁料竟捞出个鞋子来!我才想着怕是掉进了人去,慌忙喊了几个后生来帮忙,捞起来果然是个人,还是头朝下掉在里面的!”
他一面说,一面拿手捋捋前胸,像是安慰自己不要怕,阿秀听到这急着问:“这个了不得,你们可认得是谁么?”
那仆人点点头回答:“虽然泡了水的脸有些怕人,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出模样的,再加上她衣服是月白的,有人说只有是孙夫人房里的冬鸢是这个打扮!”
“哦?怎么是她?!”阿秀也记得有这么个姑娘:身量俊秀五官姣好不说,穿戴也不似旁人,别的丫头爱拣些显眼的颜色,她却只爱灰色和月白色,性情也格外显得清静出尘。这么一个好姑娘,怎么会死了?
阿秀再一想,捞起来时头朝下,心里便觉得应该是寻短见,不然井壁不宽,即便失足掉下去,有求生意志的话,也该是头朝上才对。
那仆人点点头,又接口问:“我看人已经没救了,人死的也古怪,周围几个后生年纪小,见不得这个,要是吆喝咋呼起来,一府里都知道了反倒不好。”
仆人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我就自作主张让孙老伯看住他们,不许他们喊。我看差不多了,这才来禀告王妃。如今王妃怎么处置,吩咐小的,小的好去办。”
素心见阿秀沉吟,想了想便说:“这事是人命的事,不比寻常,你且下去喝口水,王妃这里想一想再喊你。”那仆人点头跟着燕儿出去,莲儿开口道:“那姑娘我恍惚也有点子印象,觉得是个清静不争的人儿,怎么竟死在了井里?既然是孙妹妹的人,要不要请她过来问问?”
阿秀想了想:“这是自然,不过眼下先去请仵作来是第一要紧。我见刚才这个家丁起初虽莽撞,回话倒也清楚明白,是个机灵的孩子,就让他去。莺儿你先去找几个见过场面的家丁把尸找布蒙上,园子看起来,别让人靠近。我这里再想想。”
莺儿领命急匆匆的喊了外面的家奴要走,燕儿不放心,也一并去了。素心要去请艺珍,阿秀怕一时想起别的没有人使唤,就让小四去请,小四知道两个夫人不分彼此,现在这事正该自己去,也就匆匆去了。
不多时,艺珍匆忙赶来,阿秀把事情这么一说,艺珍眼圈登时红了,嘴巴却兀自不信,非要去亲眼看看,两个人劝不住她,只得由她去看,一时间看了回来,也不等阿秀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求王妃做主!为我的冬鸢报仇!”
阿秀看她下跪,自己要扶,身上却乏力,素心忙去搀扶,艺珍却甩开她的手不肯起来,哀哭的更加伤心。这可急坏了阿秀:“艺珍!你且起来,地上凉,什么话非要跪着说?!我身上乏力,也没力气拉扯你起来,你这样不听话,不是让我急么?!”
艺珍这才不甘愿的站起身,眼泪却更凶了:“王妃!你为我做主!冬鸢定是被秋芹那贱人害死的!”莲儿惊道:“妹妹怕是急火攻心了吧?这话从何说起?!”阿秀也知道她和秋芹因为之前的事不睦,一时犯了疑惑的看着她。
“莲儿姐姐不要急,我这么说定是有我的根由!这几日那秋芹遂了心愿,便一直耍手段缠着王爷,府里人都知道我因为生病,一时还没搬进来。可她却乐得借着王爷的宠溺,早早跑来住在府里边。”
“前日我才搬进来时她更是张狂得很,当面往地上啐我,冬鸢和她当初一起进的府,一时耐不住脸面,替我说了两句。那小娼妇就了狂,一把扯了我们冬鸢的头和衣裳搡在地上!这还不算,还指着冬鸢骂个不休。”在场众人听见这里都是一惊,觉得这事实在出格。
艺珍说到这里难掩悲伤羞愤,哭了好久才继续说:“我好歹比她入府早,她又是我房里出去的,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人,给冬鸢和我没脸,这口气如何忍得?!我气不过要上前理论,偏偏冬鸢知道她力气大人又泼,怕我吃亏扯住我衣角。她起身也不争辩,拉着我便走。”
“可那娼妇还没完,还扯起了冬鸢的身世,指桑骂槐的说个不停,气的冬鸢脸色青白咬着嘴不吭声,只是闷头拉着往回我走。怪我啊!当时要是索性闹起来,如今只怕鸢丫头也不会死!呜……”艺珍终于说不下去,大哭起来。
莲儿听了又惊又怒,也不等阿秀开口,她先半信半疑问道:“那后来呢?那姑娘是个不惹事的,为了这点委屈,应该也不妨,怎么人就死了?”阿秀也点点头,等着艺珍回答。
“两位姐姐不知,府里人却都只知道,秋芹和冬鸢都是被王爷军队救进府的。那时我手下没有得力的大丫头,她们模样好,王爷就让她们俩都跟了我。要论模样性情,冬鸢胜出秋芹不知多少,我待她也比旁人强百倍,她却经常不愿。”
“后来我问的紧了,她才说起曾被人贩卖进青楼,我起初不信,后来看她举止言谈,自然不和俗人相同,我就更愈怜惜她想对她好,说句实在话,我拿她是当自己妹子般贴心的!外人以为她清高不争,其实我知道是她自己心气比别人灰矮些,所以也淡薄些的。”
说到这,艺珍声音仍然凄怆,但其中渐有怒意:“但这不是秋芹能作践冬鸢的凭据!昨晚,秋芹叫个眼生的小丫头来嘀咕了几句,冬鸢就进来说要出去,让我先歇着,她过会子就回来陪我说话。我不让去,冬鸢却安慰我说不妨,我没辙,看着她去了。”
“这一去就没回来!我一宿睡不着,眼皮紧着跳心里也打鼓,就想追去问,可都天亮了人还没影!碍着王爷在,我也不知冬鸢到底在不在她那,又怕王爷偏袒,等王爷走了我才去找她,她却不理我,我急了自己乱搜一气,也没有搜到人!”
阿秀和莲儿闻语失色,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早已信了几分,转过头齐齐看着艺珍,等着她继续说。素心见事情非同寻常,出去把外面的丫头婆子赶到了院门口的廊下,又让小四在厅里守着不让靠近。
艺珍这里愤懑难掩,擦擦泪继续说道:“无奈我只能回来,让手下的小丫头子们去寻冬鸢,我算计着要是不在她那,可能是冬鸢一时受了欺负,回来怕我伤心,就躲在哪里平复了再回来,谁知正好姐姐们就喊我过来。”
“我路上看小四表情古怪,就觉得不好,问她也不说,后来实在禁不住说了,我简直如雷轰顶,杵在地上半晌,是小四拍打我胸口,喊我我才回了神。如今此事也不消问别人,我就敢认定除了她秋芹,不会有第二个人害我的冬鸢!”
艺珍说到这又跪下,嗓子都哑了:“请姐姐们心疼我,那娼妇如今得了王爷的宠,欺负我倒算了,如今死了冬鸢,我无论如何也要讨个公道!”说完,她更是连连哀告,甚至磕起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