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应了,进来轻轻唤醒阿秀,阿秀笑着摇摇头:“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看来怕是上了年纪了。”素心端了碗炖梨递上:“娘娘这几日夜里总是咳几声,此时刚睡醒,先喝了这个和我们说说话再用晚膳吧。”
阿秀接过喝了几口,放在桌上:“承欢和标儿喜欢今天的菜么?”素心笑着点头:“自然是喜欢的,两个孩子见娘娘身子沉重,才忍着不来闹娘娘的,哦对了,公主和太子各有物件给娘娘。”
说着取出一封信一个桃木的小坠子,递给阿秀:“信是太子给娘娘的,桃木坠子是公主自己做的。娘娘看看罢。”阿秀接了先看坠子,虽然略显粗糙,但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碧痕想看,阿秀笑着地给她,又展开信来读。
素心见阿秀的脸色随着看信越来越不好,刚想问,却见阿秀把信按在几上:“人心不足,何苦为难小儿。”说完起身走到床边,面朝里躺下,不言不语。
见阿秀如此,素心赶忙把信拿起来看,一看之下也是惊讶非常,大致意思是说多日不曾面见母后,心里颇为挂念,但怕惊动腹中弟妹,不敢造次。可结尾却吞吞吐吐问阿秀,说自己曾经无意听闻宫人私下议论,说自己并非阿秀所生。
素心看完皱眉不语,碧痕和莺儿也拿过看了,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安慰阿秀。素心遣退了其余人,只留下碧痕几个,又见阿秀鼻音渐生,心里起急,斟酌再三,劝道:“太子也是听了些风言风语罢了,小儿一句顽话,娘娘何苦吃心?况且没有真凭实据,议论也只是私下嚼舌头而已,我派人出去查问出来好生打一顿便是了。娘娘不要这样闷着,当心伤了龙胎。”
阿秀背着身,带着浓浓鼻音道:“标儿是生性宽厚又谨小慎微的人,我待他视如己出十余年,他的秉性脾气我再清楚不过。如今他既能壮胆来问,定是心里有了疑心,不然听过便忘了怎会来问我?况且他生母刚刚晋位淑妃,一时告诉他也无妨。”
莺儿也劝道:“养育之恩大于天,退一万步讲,便是真告诉他又如何?娘娘这些年对他是如何尽心竭力,任何人都看的到,何苦为了这个伤心?”
阿秀仍不转身:“我原也不难过,只是心里想着这么多年了,标儿早已懂事,他如何十几年都好端端的,现在却来问?定是有人见不得我有孕,怕我腹中的孩子误了标儿的前程,才刻意教人说给他!标儿怕我难过,才说是风言风语,别人不懂,我确是再明白不过的!”
素心几人心里一惊,诚然,以朱标的性格,定是不得不问才会来问,如此一来,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是谁,根本不用猜测,唯有蕙兰一人。几人互相递递眼色,素心会意,仍然软了声音来劝:“娘娘不必忧心,这事情也未必就真那般坏,我们可以慢慢的思量。”扭脸跟莺儿努努嘴:“陛下今日说晚膳要来一起用,如今还不来,莺儿,你且去问问。”
莺儿领命马上去了,素心又拍拍阿秀的肩膀:“娘娘起来罢,这样带着气闷躺着,对身子不好,太子是个忠厚老实重情义的孩子,娘娘难保是一时多心也是有的。一会陛下来了,见娘娘这般难过,又要责备太子了。”
阿秀叹口气,转身起来,叹口气擦擦泪:“从不知养孩儿是这般难受,不过是小孩子的一句探问,心里竟像针扎的一般难受的不行。”碧痕给她整整髻:“常言道是不关心关心则乱,娘娘之所以难受,是因为拿太子当心尖子上的宝贝待着,才会觉得一点点试探都像大厦倾颓,其实或许太子只是一句不经意的随口而问。”
朱元璋屏退众人,听莺儿说完,一时皱眉许久,拍案道:“这是如何的心肠,才见不得阿秀有一日的安生!”说完跟着莺儿进了坤宁宫,佯装无事的来拉阿秀的手:“朕一时批阅奏折忘记了来皇后这里用膳,让夫人等久了。”
阿秀做了笑颜:“陛下当着丫头们这般的油腔滑调,也不怕笑话。”朱元璋以食指轻轻抹去阿秀脸上一滴泪:“如何有泪在脸上?方才谁惹你难过了?”
“并不曾,是刚才睡醒打呵欠挤出来的,并不是泪。”阿秀闪躲着。朱元璋看见几上的信,走过去要取,阿秀抢先按住,朱元璋提起阿秀的手,抽出信看了起来。
阿秀心里起急,来拉朱元璋:“孩子们写的请安信,陛下先用完膳再看不迟。”朱元璋拧身躲过拉扯,看完拉起阿秀的手:“心里难过了?太子顽劣,不知母亲的辛苦,你做母亲的,如何还当了真?”
“臣妾并未当真,陛下不要多思。”阿秀拉着朱元璋到外面坐下。朱元璋皱眉道:“这信朕看了也是寒心的,阿秀若说不妨事,朕反而更加不信。朕会查出谁背后说这些丧良心的话给太子听,好好的给他们长长记性。”
“陛下坐拥四海,心胸开阔,如何比阿秀还要计较这些孩子的话?”阿秀见朱元璋动怒,只好来解劝。朱元璋摆牵起阿秀的手,正色道:“阿秀,这些年你对标儿倾尽心血用心栽培,无论少傅少师少保,无论起居用度还是他的太子之位,都是你苦心孤诣不辞辛苦的去求来的,宋濂当日那般隐居避世,一心修道著书的高士,是你抱着标儿去请他出山,才有的今日入朝为官,修编《元史》。”
阿秀默然低下了头:“臣妾疼爱标儿,因为他是陛下的长子,更因为他脾性温和宽厚,说句犯上的话,陛下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是创世之君不二之选,但标儿的宽厚仁德,也更适宜做守世之君。”
说到此,她抬头望着朱元璋:“所以当日臣妾坚辞陛下立我腹中皇嗣为新太子,都是为了我大明千秋万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