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七月十一
&esp;&esp;皇女们恢复课程,众皇女在卯时,就须动身前往上书房。
&esp;&esp;五皇女也不例外,卯前,她就迷迷糊糊的被留宿于昭阳宫的博婉玳拎起,为了不影响颜墨梵睡觉,博婉玳乘她还未醒,就唤宫侍将她抱回配殿更衣。
&esp;&esp;宫侍们遵照博婉玳的旨意,入了配殿后,任凭五皇女如何哭闹,都不闻不见的得为她穿戴。
&esp;&esp;不久,博婉玳穿戴整齐,板着脸走进配殿,威仪的立在一旁看着,五皇女见着她,哭着探头看看她的身后,久久不见颜墨梵的身影,哭闹声明显小了许多,挂着一脸的泪,嘴里呜呜着“我要父后,我不要去上书房,让我去找父后……”最后在博婉玳的厉眼下,低下头,连呜呜声都没有了,任由宫侍们为她穿戴。她知道母皇不疼她,在母皇面前,哭哑了都没用。
&esp;&esp;“今日朕退朝后会到上书房与校场,检查你们的学业。”等博明铮安静下来并穿戴整齐,博婉玳沉着脸,居高临下,威仪的对博明铮道:“五皇女最好不要让朕失望。”而后,甩袖出殿,宫侍们带着皱着小脸,一步一回头的望着寝殿方向的博明铮,走在她的身后……
&esp;&esp;在交叉路口处,博婉玳的皇辇浩浩荡荡向北,往清和殿去,博明铮的轿辇一行向南,往御花园东北角的上书房去。
&esp;&esp;博明铮坐在辇内,撩起轿辇后方的帘子,望着博婉玳的御驾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立即命宫侍落轿。
&esp;&esp;“五殿下,上书房还未到,陛下有令……”教养宫侍皱着眉,为难的上前劝说。
&esp;&esp;“本殿说停下就停下,你们不听本殿的话,本殿就告诉父后,将你们都贬去浣衣局。”博明铮猛得撩起轿帘,板着小脸,稚嫩的对众宫侍喝着。禄儿在她面前常常提起,自已以前被博婉玳贬去浣衣局的情形。在这每日都金光灿烂,鸟语花香的皇宫,浣衣局严然成了博明铮心中,如书上所说的满是恶鬼提着鞭子的地狱。
&esp;&esp;“五殿下,陛下刚才还说,退朝后要去上书房检查几位殿下的学业,万一五殿下去的迟了,陛下要是怪罪下来,五殿下您难保不被陛下罚去跪奉先殿。”教养宫侍小心翼翼的连劝带吓。博明铮听着小心肝扑扑的,也有些后怕,安静的坐在轿辇内不说话了。但她怕的不是母皇来检查学业时,见她不在上书房,而是想到昨日没给父后献寿礼,万一今日父后与母皇一起来,发现她不在上书房,溜出去玩,到时生气,不疼爱她了,只得打定主意,今日好好表现,等父后与母皇检查完皇女们的学业,再溜去玩……
&esp;&esp;皇女们因年龄的差异,所教授的内容也有所不同,大皇女与二皇女在上书房西暖阁内就读,由田太傅教授《易经》、《政论》等,而三皇女、四皇女、五皇女则在上书房东暖阁内就读,由李太傅教援《三字经》、《千字文》、《诗、词、曲、话》、《春秋》等。
&esp;&esp;但五皇女,不喜欢每天这么单调的上课,只喜欢玩,几乎天天以种种理由、种种方法逃课,太傅因此不知走了多少趟御书房,博婉玳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就差没拿绳把她绑在上书房内,最后只得以五皇女太小,不适应上书房为由,放纵了她一年,故而到如今,五皇女连《三字经》还未读透,而三皇女都已经学到《春秋》,四皇女也已经看得懂《诗词曲话》。眼看着马上就到八月初三,五皇女五周岁生日,博婉玳哪里还肯再放松她的学业,便一天看的比一天紧了。
&esp;&esp;博明铮今日是
&esp;&esp;清和殿内
&esp;&esp;“陛下,定郊骁骑营,共计二十八万将士,已全部添置罗纹花钢兵器。昨日收到翼西州越城越古骁骑营奏报,工部运往越古骁骑营的十万兵器已到,如今越古共计三十五万将士,已全部添置罗纹花钢兵器。”杨青禀报后,朝上一阵哗然。
&esp;&esp;自从十年前,西漠探子潜于宫中,劫持长皇女之后一年,大耀与西漠双方都撕毁了通商条约,从此西北边境战火不断。虽然原州军民一心抵制外强,但秦家的五十万大军,难已抵抗十年战乱。博婉玳适时的给予秦家兵力物力支持,每年也都派强将协助镇守,这才使西漠历经十年,都无法攻入原州,但秦家却元气大伤。取而代之的是,金舒华所率的王师铁骑,反而更让西漠渐有忌惮。
&esp;&esp;而黑山精铁矿,经过博婉玳十多年来,投入的大量人力开采、铸造,更因颜静茹为了能尽快立功还朝,加大开采力度。现在,大耀工部库房中的已存放着近百万件钢制兵器。
&esp;&esp;博婉玳眯眼,望着堂下的骚动,寻思着今秋是否能与西漠恶战一场。
&esp;&esp;之前没有正式出兵西漠,一来是战力不足,还需养精蓄锐,二来是因西漠手上有静王,一旦大耀兵败,西漠便可趁机而入,到时扶持静王登基,为其傀儡,便可进一步分化、蚕食大耀。但她手上却没有西漠皇族,即便西漠兵败,大耀也很难令西漠百姓臣服,这才是博婉玳最为头疼的。
&esp;&esp;“陛下,西漠近年,数次侵犯我朝原州一带,如今我朝百万铁骑,定能将西漠强贼打个落花流水,请陛下出兵,我等与西漠决一死战。”
&esp;&esp;“陛下,臣愿请兵,驱逐西漠贼人。”
&esp;&esp;“请陛下出兵,西征西漠。”众臣见大耀铁骑大成,纷纷跪请博婉玳出兵西漠,吐一吐心头这数十年的怨气。
&esp;&esp;“此时还不可鲁莽出兵,西漠女子入为民出为兵,个个擅战,朕需有个万全之策,既出兵,便要立于不败之地,将西漠一举夺下。”大耀若出兵夺回被西漠强占的并州等地,倒是师出有名,只是博婉玳的要的,远不止这三州。
&esp;&esp;堂下再次议论纷纷,许多大臣也赞成博婉玳的说话。正当祥王领头,众朝臣整齐的跪下三呼万岁时,一宫侍悄悄由后殿进入,颤抖着对许庆附耳说了句话,许庆顿时脸色大变,上前悄声禀报博婉玳……
&esp;&esp;朝臣们还未起身,宫侍‘退朝’的高喊声已经响起,朝臣们不解的抬头,却只看到博婉玳匆忙离开的背影……
&esp;&esp;离上书房不远处的澜月殿暖阁内,御医集聚,但躺在床上的并非落水的三位皇女,而是心绞痛发作的凤后。好在当时有数名御医及医侍、药侍已赶到,见凤后情形不对,及时令医侍往他心口处扎了几针,疏通心脉,让他留了口气在。
&esp;&esp;但此时颜墨梵的情形并不乐观,他已面无半点血色,双眼紧闭,泪水沿着眼角,向两鬓淌着,昏迷中,不时还有些抽搐。
&esp;&esp;一位医侍坐在床边,给他灌服老山参吊命,并化开一粒保命丸,喂他服下,而后退开,另一位医侍上前,立在床沿处,仔细的在他天突、膻中等心脉周边穴位扎下银针,再次为他疏缓心脉,减轻痛楚,只求他能过得了这一关。
&esp;&esp;博婉玳疾步走到颜墨梵床边,看他这般痛苦却无能为力,见医侍手上的银针一针一针的往他心心口扎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充满恐惧的目光,直盯着那一支支细长的银针。这几年来,每次见医侍手执银针,她的恐惧就不是常人能想象的,稍有一点偏颇,她的世界就要崩塌。
&esp;&esp;而这次更不同,医童久久不收针,却轻提起颜墨梵的一只手,把了把脉,突然间,医童猛得收了手,任颜墨梵的手臂跌落在床边,迅速拔出银针,并焦急的喊着御医。
&esp;&esp;博婉玳见医童突然这般慌张,只觉一阵旋晕,双手紧紧握拳,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支强撑,才让自己还站着,声音颤抖着问御医:“凤后怎么了?他怎么了?”
&esp;&esp;御医把过脉,打了个寒颤,并没有立即回答博婉玳,而是拿出一粒药丸,让医侍服伺颜墨梵服下,并令医侍再扎一次。
&esp;&esp;而后才跪下支支吾吾的向博婉玳禀报:“凤后脉象极微,若一刻钟后,脉象依旧,便是,是,臣等无能……”众御医们听他们中最擅长心疾的莫御医都说了这般话,一众跪下,头一磕到地,她们心里此时都没底,凤后能不能过得了今日,她们能不能过得了今日。
&esp;&esp;博婉玳向后踉跄一步,兴好许庆及时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双眼空洞的看向床上,摸着床沿坐下,俯下身贴着颜墨梵的脸。
&esp;&esp;“求你,醒醒,看朕一眼,昨夜说好的,今日一起去检查皇女们的学业,太傅和教头常来告铮儿的状,她无论是文是武,都差的一塌糊涂,只会在你面前卖乖。你不是最疼她吗?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她。还有舒儿,他那般孝顺,你不是曾说,要给他找个好妻主,求你,别丢下两个孩子不管。颜静茹还老当益壮的,颜正夫的身子也好,朕说过,会让他们回来,你以前不是很孝顺的吗?怎么可以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话,醒过来,别睡,朕还有很多事没完成,你不记得吗?朕说过,要给凤凰添上羽翼,你说过,你能陪朕完成这个心愿,你怎么能食言,朕很冷,真的很冷,才初秋,怎么会这般的冷,你醒醒,抱抱朕好不好……”博婉玳覆在颜墨梵耳边,口中不停喃喃,声音极小,但她知道他听得见,每次不让他睡,她就是这样在他耳边唤他。可是颜墨梵依旧没有半丝反应,博婉玳慌了,抓起他的手臂,贴在脸上,恶狠狠的说:“你再不醒,朕就要杀人了,这些御医通通该死,她们救不活凌儿、救不活朕的父君,也救不活朕的母皇,现在她们要是救不活你,朕也不让她活,天下的大夫都是骗子,都是庸医,朕把她们当神一般供着,只求能治好你,可是她们却一次次让朕失望,该死,全部该死……”
&esp;&esp;在场的御医与医侍们全身不停的发颤,个个在心底求着,让凤后恢复过来,医侍甚至忘了拔针,许庆见一刻钟已到,小声的提醒唐院正,唐院正早已吓双腿发软,唇齿打战:“时,时辰到了。”
&esp;&esp;所有眼睛都紧张的盯着医侍拔针,这关系到她们的性命,唯有博婉玳,依旧用脸贴着颜墨梵的脉门,那是她的一切。
&esp;&esp;直到莫御医上前把脉,博婉玳才不舍得轻轻将他的手臂放在脉枕上:“若不想死,可要诊仔细了。”声音极轻,却充满戾气,宁人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