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伽诺问道,「那…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迪伦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却很笨。每当我过生日的时候,他都会用草和树叶编制成各式各样的花和小动物,当做生日礼物逗我开心。他在病死前写满了一抽屉的书信,但他给我编制礼物的草和树叶却早已经干枯腐坏,在我岁生日那天,随信寄过来的用草编成的小花已经不知道放置了多久,一碰就碎。」
「我去他的家中逼问才知道,迪伦的父亲生意破败后,便将我父亲援助给迪伦治疗矿石病的资金挪作他用。迪伦的矿石病不仅没有得到丝毫救治,甚至还要在源石粉尘环境下每日劳作赚取衣食,以致于矿石病不断恶化,在我收到信的半年前就已…亡故了。」
伽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看守室的窗台上,那里放着一朵早已枯黄的草编小花。
「所以出于自责,你便用收购草编花的方式来帮助感染者?」
这位富家小姐摇了摇头,「我经常会想,如果…如果当年我不依靠父母,不依靠任何人,靠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迪伦,事情是否会变得不一样,但如今,」她自嘲地笑道,「我做的事情与当年那个胆怯懦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区别,仍不过是用父亲的钱财和权势,去换取自己良心的片刻满足而已。」
「不,不是的!」伽诺忍不住大声反驳。
他想告诉她,自己、西恩、莱三个人曾靠着编草花得到的钱免于饿死,还有多不胜数的感染者孤儿、流浪汉因她得以幸存。但伽诺说不出口。看着她被捆缚住双手,蜷缩在箱子里动弹不得的样子,安慰的话伽诺根本说不出口。
伽诺想起了康德临行前的叮嘱,但紧接着脑海中又浮现起小堇说过的那些话。
小堇站在自己面前,目露憧憬地说道,「那当然!她比我可好看多了!而且她跟那些有钱人都不一样,她一点也不嫌弃感染者,她还摸着我的头夸我编的花最漂亮!不过她虽然一直在笑,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里好像很悲伤。」
伽诺颤抖着双手取下了康德留下的匕首,走到女子身旁小心地替她割断手腕上的绳索。
她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把头偏向这边。
「你走吧。」伽诺说道。
「那你怎么跟同伴交待?」她问道。伽诺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试着想要起身,却因血液流通不畅而僵硬的四肢再次跌坐在箱子里。过了好一阵,感到手臂恢复了一些,她这才摘下了绑在头上的布条,露出略有些红肿的双目。
她先是看了看伽诺,目露茫然,显然对曾在墓园为她开门的守墓人并没有什么印象。随后她就看向了敞开的房门。门外阳光明亮,阳光下却是丛立的墓碑。
她认得这是哪里,她站起来踉跄着走到门口,扶着额头略微辨认了一下位置,然后从墓碑群中穿过,一直走到迪伦·琼斯的墓前。
这次她没有在墓前呆太久,她很快便又回到屋内。在伽诺疑惑的目光中,她从案几上拿起了伽诺刚刚帮她割断绳索的匕首。不待伽诺细想,便见她忽然在自己的手掌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你做什么?!」
伽诺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匕首,然后扯过原本用来蒙住她眼睛的布条,想要帮她包扎伤口。
但她却伸手挡住了伽诺,她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任由鲜血滴落在地上。
「昨晚,我在箱子里听到了你和同伴的对话,如果父亲的新法令推行,便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或者因争斗而死伤。虽然我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因为我而放弃新法令的推行,但我愿意试一试。」
她伸出流淌着鲜血的那只手,缓缓贴在伽诺布满源石结晶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