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萧府,秦缨碰运气般的赶往忠远伯府。
此刻金乌西沉,暮色将至,长街上归家的人潮熙熙攘攘。
至伯府,便见门额已挂上了灵幡,整个府邸都透着一股子哀戚肃冷之意,秦缨道明要见忠远伯,下人径直将她带去了主院,刚走到院门口,几声喝骂让秦缨顿了足。
“你这蠢妇,外头都传开了,你还想掩耳盗铃到何时?那薛铭干下这样的勾当,你叫我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忍不下?那伯爷尽管去找薛家闹吧,到时候我一头撞死在婉儿灵前,免得她在九泉之下孤苦无依不说,还要受这等污谤……”
崔晋站在门外,林氏一脸病容站在门内,夫妻二人剑拔弩张,吵的满院子下人噤若寒蝉,带路的小厮也未想到是这等场面,连忙喊道:“伯爷,云阳县主来了。”
崔晋忙敛了怒容,“县主怎此时来了?”
秦缨往屋内看了一眼,“我来是想问问伯爷,婉儿出事的假山是出自名匠黄庭之手,那伯爷可知,当初这假山本是要建造去何处的?”
崔晋一脸茫然,“这假山一开始就建在我们府中,怎还有建去别处之说?”
秦缨一听便知这趟白跑了,她摇了摇头,“不碍事,伯爷不知便算了,您刚才和夫人说到了薛铭,这是……”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崔晋便道:“县主应该都知道了吧,外头都传开了,说婉儿是薛铭害死的,还说薛铭此番是畏罪自杀,真是岂有此理,难怪那薛家不敢派人上门吊唁,却是做贼心虚呢!我要去薛府讨个说法,可她却不许!”
崔晋气得吹胡子瞪眼,林氏见秦缨来了,忍着气性不吵了。
秦缨道:“薛铭并非畏罪自杀,乃是被人所害,且那遗书上还有些旁的言论,伯爷不妨等案子查明之后再行论断。”
崔晋一听便道:“我知道,是说婉儿和薛铭有私情嘛,这实在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呢?婉儿早早与郡王府定亲,怎会与别的男子有私情?当我崔家的礼教是摆设吗?倒是他薛家,天天将仁义道德挂在脸上,却出了这样一个杀人凶手!”
崔晋怒气冲冲,秦缨也不好劝,这时,屋内林氏身形摇摇欲坠,惊得身边侍婢嬷嬷“夫人、夫人”得唤,崔晋见状,也赶忙入屋去看。
瞧着这场面,秦缨安慰林氏两句告了辞。
刚走出府门,秦缨便问谢坚,“遗书上的内容怎会流传开?”
谢坚一脸莫名道:“当日薛府将消息控制的极好,之后也只有龙翊卫知道,按理说不应该流传出去,没想到连忠远伯也知道了。”
夜色已至,秦缨抬眸望了望黑沉沉的夜空,“崔晋若大闹,事情便会越来越复杂,对查案不利,而薛铭的凶手之名传开,也正是真凶想看到的。”
谢坚眼皮一跳,“是凶手传的消息?”
秦缨颔首,又吩咐道:“眼下有两件事,其一,去查一查当初与黄庭共事的差吏还有没有留在京城的,其二,去查一查坊间流言的来源。”
谢坚应是,“那小人先将县主送回侯府。”
秦缨没想到谢坚监视的如此尽职尽责,见他执意如此,秦缨只好上马车归家,待到了侯府,眼看着她进了大门,谢坚才带人离开。
秦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一旁白鸳道:“谢坚不像监视咱们的,倒像是来保护您的。”话音刚落,白鸳惊恐道:“那谢星阑莫非是看上您的出身了?”
这话超出了秦缨的预料,她哭笑不得地摇头,“谢星阑便是看上皇位,都看不上我这出身。”
没有人比她知道谢星阑是如何断情绝欲了,靠女人是他最不屑的手段。
秦缨先去向秦璋禀报今日无所得,秦璋听了也有些失望,又令她莫要灰心,他再去帮她打探,秦缨自是感念,待陪他用了晚膳方才回清梧院。
刚进门,白鸳又说起了在萧府的听闻,“没想到那杜子勤竟那般无耻,奴婢早听过许多流传,说傅姑娘想攀附定北侯府,为此,送给杜子勤的是其亡母的遗物,那杜子勤逢人便说傅姑娘对他如何如何情深,可没想到,真相竟是傅姑娘遭了无妄之灾。”
秦缨蹙眉,“杜子勤竟用傅珍的亡母遗物来坏她名节?”
白鸳点头道:“好像是一个什么玉坠儿,闹得众人皆知后,傅姑娘气愤地问杜子勤讨要,她说玉坠儿是她弄丢了,又指责杜子勤捡到东西不归还,还要编排故事污她清名,杜子勤却非说是她自己派人将东西送给他的,又说什么当了那什么还要立牌坊的话,傅姑娘哪里受得了这些侮辱,当时便要跳楼以证清白……”
“那时是什么簪花宴,好些人呢,公子小姐们或许不会乱说,但跟着他们的侍从奴婢却是最喜欢议论的,大家虽然知道杜子勤品行不端,可将母亲的遗物弄丢,听着也像借口,于是说杜子勤的也有,说傅姑娘的也有,后来傅姑娘回了族地流言才慢慢消停下来。”
秦缨心底发寒,“那些流言对杜子勤而言不算什么,对傅珍却是致命的,且从古至今,大家更喜欢将不守德行的名头加在女子身上,男子便是有错也会被慢慢忽略。”
白鸳连连点头,“可不是,传到后面都是说傅姑娘的。”
秦缨唏嘘不已,又想到了适才在忠远伯府所闻,林氏不想让崔晋去薛家闹,也是为了崔婉的名声,她是宁死也不愿事情闹大。
崔婉死的可怜,可如今线索断了,也令秦缨心焦,待更衣时,她忽然看到了前两日从吴舒月那里得来的那张船宴名单,这名单她已看过两遍,其上二十来个名讳,大半她都认得,但此时再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时,她却忽然怔了住。
白鸳忙问:“县主,怎么了?”
秦缨回神,一边摇头一边将名单收起,又转眸看向窗外漭漭夜色,“也不知谢星阑今夜能否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