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璋的脸色此时阴沉得像黑水河上的冰川:“你最好是能说出个依据,不然……”
荣璋一个眼光飞过杜鹃的脸,直将本来气势汹汹的杜鹃扫了个踉跄,话到口边,说出来却犹犹豫豫:“是,是,奴婢,奴婢不敢撒谎,那天,那天奴婢去掖庭拿殿里的夏凉帐子,瞧见贤妃娘娘贴身丫头,唤作铃铛的也去取帐子。当时,当时嵌了艾草丝的就只剩下两顶了,奴婢想要一顶给我们娘娘,偏生掖庭的内监说这都是安澜殿定的,不能给旁人。奴才无法,只得拿了旁的。可是奴婢出来的时候,却看见辛才人的丫头也抱着一顶出来了,还和铃铛,铃铛姐姐有说有笑的,一直在谢她。皇上想,这是不是就针对了我们云杉殿。”
杜鹃说完,用眼睛瞧着又不敢瞧荣璋脸色。
荣璋没有脸色,看向我:“可有此事?”
我想说——什么帐子不帐子的?我什么时候跟掖庭定过帐子,还顺手送了辛离离一个?要是这样……我就多送她几个好了,不止送带艾草丝的,送带金丝的,还坠宝石。
“臣妾不知此事。”在收到太后的信息之后,我没办法一贯地直抒胸臆,只能保证不撒大谎。
“这不过是细末小事,料想贤妃妹妹也不是有心的,这丫头多嘴,只拿着琐事烦皇上,皇上别听她的。”泉姐姐拉着皇上的袖子说道。
“有道物不平则鸣,自然是你们这里暗里吃的亏多了,她才敢在朕的面前说出来。不过,这些事贤妃未必知道是真。泉儿稍安,朕平日里不听后宫事,乃是觉得皇后能处事公平,如今瞧着竟是有些才高就低的苗头了,后宫事亦是天下事。杜鹃且再说,是否还有其他?”荣璋向杜鹃道。
大概是受到了鼓舞,杜鹃在脑袋里搜罗了半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还有皇后娘娘送给我家娘娘的珊瑚手串!”
杜鹃这一说,我不觉心中一惊,忙看向荣璋,想看他听到“珊瑚手串”有没有什么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
有反应的是杭泉灵。
“杜鹃不要胡说,怎么又扯到那东西上?”杭泉灵急忙拦道。
“娘娘就是太过良善了,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肯对皇上说,今日奴婢必定痛回了,让皇上替娘娘做主。”杜鹃义正词严,也不管她主子拦她,“皇上,那日后宫几位娘娘相约去贺小皇子满月之礼,我们娘娘手上拢着一串珊瑚手串,是皇后娘娘在咱们回宫的时候送给亲姐姐的,成色是一等一的好,宝贝一样的东西,只因辛才人当着众人夸了一句好看,皇上猜怎么着,贤妃娘娘竟做主,将那串珠子转赠给了辛才人!我们娘娘当时只说是皇后娘娘送的,不肯就给。贤妃娘娘便说,不过一串珠子,就这么舍不得送给姐妹吗?我们娘娘无法,只得忍痛摘了。”
荣璋看了看我。
我跪了下来。
这件事杜鹃倒是真没说瞎话,我无可辩驳,那破东西里面裹着蓼兰麝香,我不借口要过来留着祸害云杉殿一宫的女子吗?
可是我现在也不能说实情,只能听着。且不说我说出来人家信不信,就是太后的一个眼神,我也知道此时不当时机。
“皇后赐的东西,贤妃轻易许人,你既然这样为主子鸣不平,可有劝说德妃说与皇后知晓?”荣璋问道。
“奴婢自然向我们娘娘进言了,说娘娘此时忍下不怕,万一日后皇后娘娘问起那珠子哪里去了,娘娘怎么交代?我们娘娘就去向皇后说了。可是皇后娘娘说,凡是以后贤妃娘娘要的,尽给她,不可得罪,让我们娘娘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见弃于秦君,被退回之人,哪里能与贤妃争个长短?”杜鹃撅着并不小的嘴,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我确定这话是瞎说!
漫说迥乎不像皇后的语气,就是对我的态度,杭泽灵也从不是这样纵容的,不近不远不卑不亢,皇后的款儿一分不缺,这是她一直以来与我相处的尺度,也是道理。
我们都觉得很舒服,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过……现在好像我觉得是不是皇后说的,一点也不重要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忽地叩首在地,口称:“臣妾该死,辜负了太后和皇上信任。”
我纳闷地看着皇后,这是干嘛?承认了吗?为什么啊?
我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却始终理不清头绪。
“臣妾受太后器重,皇上信任,管理后宫,如今不仅处事不公,引发妃嫔之间的矛盾争执,还捕风捉影,出口伤人,实属不该,不匹皇后之位,还请太后和皇上降罪。”
皇后伏在地上,此言一出,云杉殿寝阁,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