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欣说:“这岁数的男生不就那点事嘛。”
张茂燕笑出来,有时候觉得她很天真,有时候又觉得她很懂,而且也搞不清究竟哪一种状态是真的,哪一种又是装的,最后只是压低声音给她解释:“他离家出走过一次,得找人看着他点。”
丛欣意外。她只在新闻里听过这种事,什么小学生揣着几十块钱跑出去,等钱花完没饭吃了,再让警察叔叔打电话叫家长来领。
但张茂燕说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他妈妈出差了,车停在地下车库,他直接给开走了,一直开到昆山那里才被警察拦下来……”
“小孩还挺牛逼。”丛甘霖评价。
张茂燕白他一眼,示意他在女儿面前别乱说话。
丛欣却已经想到别的问题,说:“他爸爸那边怎么会同意让他住过来?他们不是看不上外公外婆吗?”
她觉得很是讽刺,需要的时候找上来,不需要了就挑三拣四,现在又到了需要的时候,居然还能再找上来。
张茂燕其实也有同感,叹了口气说:“他自己说愿意在外婆家住,外公外婆能不管他吗?没人陪着,万一再跑了,路上出点事……”
丛欣没话了,莫说外公外婆,她也做不到。
她能够接受他们友谊淡去,他渐渐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但前提是他们两个人都各自安好。
就这样,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时为回到职工楼,住进406-2那间小屋。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里面家具大都搬走了,只剩单人床、书架、写字台,一下宽绰了许多。窗帘和床品都换了新的,灰蓝纯色,氛围也跟以前完全不同。
但时为还是在其中发现不少旧物,有小时候拍的照片,当时还用胶卷,带着那种千禧年前特别的色调,如假包换的复古滤镜。画面里有他,还有丛欣,两人站在公园的花坛前面,趴在旋转木马的背上,或者手拉手在溜冰场里,以各种姿态笑眯眯看着镜头。
也有他从前留下的图画书、玩具、彩色笔,门背后甚至还挂着一只丝线勾出来的镂空袋子,小时候立夏戴的那种。他记得自己和丛欣一人一只,全都出自沈宝云之手,朱明常会挑两颗特别完美的鸡蛋装在里面,让他们挂在胸口。据说瘟神看见了害怕,小孩子就不会疰夏了。
有些老人就是这样,任何不起眼的小东西都会爱惜地收藏,你可以把所有成长的片段托付给他们,就好像装进了最保险的时间胶囊。
一瞬间,时为真的感觉到时间流逝的速度,从六岁到十六岁,已经整整十年过去了。他从一个看起来挺正常的小孩变成了一个正经历垮塌式青春期的少年,就连他自己都有点认不出曾经的自己了。
但另一些事却一点都没变,比如职工楼,仍旧是没有秘密的。
他住过来的第二天,就有邻居老太太来打听,说看见他来了,又没见当天走,问起原因。
沈宝云倒好像不介意,笑着解释:“朱岩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为为放暑假,就过来陪陪我们。”
邻居老太太当面点头附和,说:“应该的,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