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眼睛肿得一塌糊涂。
她开了水龙头,用冷水洗脸,希望能快速消肿。
只可惜时为在厨房那边听到声音,已经走过来,靠在门边看着她。
她知道徒劳无功,索性也无所谓了,自己先提起昨夜的事,说:“那个电影我每次看了都会哭,小时候还觉得俗气,大了反倒是越来越吃煽情这套。读大学的时候去电影院看重映就发现了,那回是跟一帮同学一起去的,也是看到沉船那里,所有女生都哭了,当时还被男生嘲笑……”
时为也真笑了,却不是那种男生的嘲笑,他只是看着镜子里她的映像,说:“那你下次看的时候记得叫我。”
丛欣停下手里的动作,也在镜中看着他,借着脸上水珠的遮掩,忽然又有些泪意。
她记得自己前一夜哭了很久,也知道那种哭泣是不一样的。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陪在她身旁,她都不会那样放纵自己。
如果是沈宝云或者张茂燕,她会怕她们跟着伤心,继而为她担忧,以为她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
如果是其他人,她根本不可能袒露悲伤,因为结果不过就是让彼此徒增尴尬而已。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或许会静静啜泣,然后适可而止。就像人独自摔倒的时候是不会大哭的,最多因为疼痛沁出一点眼泪,仅此一丁点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但这一次不同,她哭了,他也哭了。他们互相拥抱,彼此安慰,甚至不需要多少言语。其实就算说,也说不出什么来,全都是些久远的往事,评说不清的情绪。
直到实在累了,他们入睡都牵着手。半梦半醒之间,她摩挲他的拇指,他便捏一捏她的手心,给她回应,让她知道他也还醒着,不会剩下她一个人。甚至就连凌晨深沉的黑暗和窗外隐约传来的细细的雨声也都让她觉得安全,替她遮掩,包容她的一切,好像怎么任性都可以。
烤箱发出蜂鸣,时为才转身去厨房。
丛欣洗漱完跟着过去,看到他正给吐司脱模,新烤出来的麦香漾满了整个房间。
她问:“你几点起来弄的?”
他说:“你少烦,吃就得了。”
她看着他笑,知道他这个人有很多奇怪的爱好,或者说疏解压力的方式,比如磨刀,斩骨,或者揉面,手打蛋白。
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几个月,就连这间厨房都好像变了个样子。
她跟张茂燕常年在外工作,哪怕她现在回到上海,大多数日子也是在酒店职工食堂吃饭。家里难得开伙一次,也都是时为在弄。厨房用具渐渐调整成了他习惯的摆放方式,甚至就连流理台上那套刀具,张茂燕不知何年何月用商场购物积分换来的,也被他打磨成了吹毛利刃,简直判若两刀。
而且,他还养酵母。
不在自己家养,非在她家养。用水和黑全麦粉搅和搅和,放在小瓶子里,说是鲁邦种,有着千年历史的酸面种,最完美的发泡机制,让面团柔软蓬松,等有空他就给她做面包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