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吟雪扑哧笑了声,须臾后,略有些得意地拍了拍胸膛,“小姐想做什么做便是了,吟雪定能护小姐周全。”
话毕,她忽地凑到初夏耳边,又补充了一句,“真打的话,三少说不定都不是我的对手。”
听完,初夏没忍住轻笑了声:“这话你和我说说便好,可不能让三哥知道了,不然延礼的今日便是你的明天。”
轻声慢语勾动了吟雪的记忆,嘴角若有似无地抽动了下,她由衷应和,“小姐说得极是。”
初夏:“瞧瞧去。”
吟雪三人:“诺。”
四个人横穿石板路时,如围观乡亲所想,已经有好些个粗壮的家丁拿着长棍,气势汹汹地冲开了不薄的人墙,只要他们存了心,下一瞬,长棍便能将姑娘抡倒在地。
光天化日之下,家丁竟敢持棍在城中主街横冲直撞,简直荒唐。
初夏眸色微冷,“即是如此,吟雪你便去帮帮那姑娘。”
吟雪领命,随后张开双臂飞身而起,从人群头顶掠过人墙,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那姑娘身前,右手探出,握住打头那壮丁的木棍。看似轻轻松松,可任那人如何挣扎拉扯,长棍的一端仍被她牢牢地桎梏住。
他身后的众家丁被迫停了下来,可举止神态依旧嚣张。有一人,抡高棍对吟雪指指点点:“这臭娘们当街辱我家老爷的名声,我们今天就是打死她也是她罪有因得。”
“毒妇,不识好歹也就算了,还做出这般决绝的事儿。”
“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卑贱歌女,心比天高。怎么着,还想嫁个皇子或是世家子弟?”
吟雪堵而不打,“被迫”听全了这些蛮横无脑的言语,秀眉一点点蹙起,烦透时,冷冽一句:“闭嘴,从现在开始,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
“再多说一个字,姑奶奶就打肿你们的脸。”
说着,右手稍稍使劲儿,勉强维持静滞的长棍便为她掌控,众人还没回过神,棍头便贴着为首那人的侧脸。而姑奶奶本人,含着笑都显幽冷的目光从几个壮丁身上滑过。没说话,眼下之意却再清晰不过了。再敢动,这张胖脸就别要了。
迫于这般情势,几个家丁顿时安静如鹌鹑。跪地的那姑娘这才停止了弹奏,她站起身来,朝着吟雪福了福身,“多谢贵人相助!”
吟雪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你该谢的人是我们小姐。”
年轻的姑娘面露异色时,初夏在吟月和吟风小心翼翼地护卫下,穿过了人群,站到了她的面前。
轻纱隔面,那姑娘看不清初夏的容颜,可就那周身风华,透着一股矜贵慵懒的劲儿,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用做,便能蛊惑人心。这样的人儿,绝对是非富即贵,同她这样的卑微草芥完全不同。再联想到己身近日种种,鼻间莫名一酸。她察觉到,只觉荒唐,父母死在那场灾荒时她便发过誓,以后不会再哭。身在这不公的世界,哭有什么用?除了让自己显得卑贱,没有一点着处。
思绪涌动,她按耐住了哭意,又对着初夏福了福身,“谢姑娘今日出手相助。”
初夏似没察觉到她的打量与细微的情绪波动,兀自睨着她,目光清润柔和,“姑娘可愿说说你的遭遇?若是对方有违律典或是常理常情,我定会保你安然。”
闻言,姑娘怔了数息,缓过神来,抱着琵琶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后,直起背脊睨着初夏、以及她身后的乡里乡亲,“小女子名洛西,北境绵州人,家乡遭了百年一遇的旱灾。。。。。。”
“我在茶楼弹奏琵琶为茶客唱歌,虽不能赚许多银钱,可我总归是靠自己的能力将自己养活,为何要低贱看我待我?”
“父母在时,家中虽万般穷困,可他们总是待我如珠如宝,是以我能清贫活着,但我绝不轻贱自己,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为妾。”
决绝言语,详叙了这些时日是怎地被骚扰轻贱,再度掀起声浪,一言一语皆汇向那句“人性本善”。
“呸,哪家老爷这般不要脸?人姑娘都不愿意为妾了,还将人逼到这个份上。”
“就是就是。唱曲儿怎么了?认真说起来,这也算一门手艺,拿来谋生怎地不行?为何要被轻贱?”
“姑娘,你快起来。他们要是再敢欺辱你,我们便陪你一起去告官,官若是不理,我们就找去北境将军府。”
“有理,搞死那老色胚。”
声浪如水,一点点涌入初夏的耳朵里,薄纱下的红唇悄然无声翘起。
片刻后,她悠悠开口,“你可曾告官?”
洛西小脸因这问题越加紧绷:“自然是告过,几次三番,然而衙门一次都不曾受理。”
“不仅如此,衙门师爷还私下对我说,赵家老爷虽说年纪大了点儿,但是家大业大,我嫁过去不亏。”
这句话压碎了洛西所有的期待,这才有了今日打算鱼死网破的一幕。若北境污糟至此,普通人再无仰仗,那她便一死了之,能快些同父母相会,也算大幸福。
“荒谬。。。。。”洛西的话音才刚落全,初夏便听吟月轻喝了一声。但她并未说什么,目光转向那几个被吟雪震慑住的家丁,惯常轻柔的语调,
“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和衙门主理,明日镇北王府会派人去县衙督审此案,那位失了智一般的师爷一定要在。”
“清寒贫苦之人又未吃你们一粒米饮你们一口水,凭甚么受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