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州城,一处普通的民宅,黑漆大门,一个丈许见宽的院子,几间平房。
正中一间,室内墙徒四壁,正中一方桌上摆放着一个青黑的瓦壶,壶下有一茶杯,杯中冒着丝丝热气。
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端起杯,放到嘴边慢啜。丝丝茶雾,遮掩不住他寡淡的眉眼,他的眉发散乱浓厚,往两鬓斜出,阔而薄的眼皮,似遮不住鼓出的眼球,眼球里的光,阴险邪恶。
在外人面前,他是一身紫袍襦冠,谨慎守礼的慈济公子。在这简室里,这杯茶的旁边,他是灰蓝长袍,如毒蛇般狠辣无情的张光祖。
谁能想到,这座普通简陋的民宅,便是鹿州的执掌者张青云张太守的儿子张光祖的别院呢?
一杯茶喝光,门上有动静。
张光祖不耐烦地呵斥道:“滚进来!”
屋门轻轻推开,蹑手蹑脚进来一黑衣人,匍匐地上,回禀:“主人,人都在,无任何异常。”
“无异常?姚青梅不就是个异常?!”鼓泡眼瞪着地上的人发怒!
“是是是,姚青梅无端闯入,闹了一阵,踢破窗户纸,别无其他。桐川来的那俩一直没有动静,属下来之前探看过,已睡了。”
“睡了?好啊!”张光祖腾地站起来,搓搓手,“今晚有夜宵了!”
说着,抄起斗篷往外就走。
地上的黑衣人大慌!急急就地转个大圈,跟着张光祖的脚爬过去,“主人,主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太爷临行前特别嘱咐了,主人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张光祖往外奔走的脚停住,泛着白眼转过来,“你要管我?!”
黑衣人吓得一哆嗦,狂磕几个头,忍着疼大声道:“太爷嘱咐过,太爷嘱咐过,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举妄动!待太爷功成,再用夜宵不迟!”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张光祖鬼叫一声,啪地摔了斗篷,吼道,“她那些跟班呢?你们搞定那些跟班,没人能使他们与桐川往来通信,我便轻举妄动了,又能怎么着!”
“主人,跟着那俩女的来的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守在楚府门口,一个守在您城里的本宅,另一个却是不见,恐有所动作,主人还是小心为妙,耐心等太爷的消息,太爷也是为了您好啊!况还有姚青梅,若姚寨主知道我们关了他女儿,恐生变故,于我十分不利。”
“他能怎么的,不过是我爹帐下一条狗!”
“主人,太爷不在,姚寨主又在城中腹地,若突起骚乱,必为我方掣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这夜宵还吃不吃了!”张光祖狂躁如野兽,忽然,他一拍脑袋,阴沉一笑,“不怕他骚乱,有秦府尉呢。”
黑衣人脖子上的汗一滴滴挂下来,“主人,调动秦府尉,非太爷兵符不可!”
张光祖愤恨地瞪他一眼,一脚踢过去,把黑衣人踢个仰倒,“太爷,太爷,你们都是我爹的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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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
远处传来敲更的声音,更夫遥远又逼近的唱更声飘飘忽忽钻进耳朵里。
鼓泡眼阴邪的眼珠子在黑暗里发着渗人的光,“要不是楚玉如这贱人泄了底,本少爷也不至于这般憋屈!该死的贱人!”
黑衣人趴在地上不敢吱声,不过他知道,总算是劝住了。
“去,把那些阴壶给本少爷看好了,一个也不许跑掉!”
“是……”
黑衣人领了命,急急忙忙爬起来,蹿出门外,喝令手下,清一色的黑头巾黑直缀的黑衣人们,“务必寸步不离地看着格子间,一个女人都不能让她跑掉!”
黑衣人们低低答应。
夜半三更,黑衣人伺候张光祖更衣。更衣完毕,疾步引着他入了后门小轿,小轿在城中蜿蜿蜒蜒爬行许久,停在一处高门阔宅。
轿门打开,一朱红绸缎衣,手执富贵山水扇的翩翩公子走出轿子,其人站在门前鬼鬼祟祟回望街上,鼓泡眼滴溜溜转转,回过头来钻入大门不见。
门楣之上,高悬一牌匾,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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