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大奶奶说:“那么你吃菜!”
秀莲点头说:“好,我吃菜就是了!”两个人又说了半天,才离座去饮茶。
此时屋中已点了灯烛,秀莲因想:今天是中秋节,人家一家团圆,我何必再在此多待?
于是秀莲就起身向德大奶奶说:“我要回去了。”
德大奶奶就笑著说:“那么咱们明儿见吧!”当下德大奶奶就派文雄和一个仆妇,送秀莲回去。
秀莲出了德家门首,就向文雄说:“你们进去,关上门歇著吧!这才几步儿,我还用得著你们送吗?”
文雄答应,并说:“姑姑,请你慢慢走!”
秀莲点头,便自己下了台阶。忽然抬头一看,只见一轮明月正在当空稳稳地站著,有几缕白云,似奔马一般在天际飞驰。
风凉凉地,那两杯酒力更往上涌。
小巷里人家的屋顶墙头都染著霜一般的月夜,静悄悄地没有一点人声,只有墙下草底的秋虫,唧唧的彷佛在暗处私说甚么事情。
秀莲心中顿然又扑上一种寂寞的忧郁,彷佛很没有精神地往西走去,走了不到十几步,就来到自己住的门前。
忽然见那门前有两个人影,一个是倚墙站著,身材不高,一个却蹲在那里。
秀莲不禁吃了一骛;暗想:这是甚么人?单单要站在我的门前。遂就上前两步问说:“你们是做甚么的?”
那蹲著的人立刻站起身来,他说:“姑娘,是我!”
俞秀莲藉月色看这男子,头上盘著辫子,穿著短裤挂,似是个卖力的人,很有些眼熟,便间说:“你姓甚么,”
那人笑了笑说:“姑娘不认得我了,我是卖花的老薛吗,前两天我不是还给姑娘送来几盆菊花吗?”
秀莲才想起来,这人原是常在自己门前卖花的那个人,遂就说:“天这么晚了,你为甚么在我的门前蹲著,是他们欠你的钱吗?”
那人摇头说:“不是,两三年了,德五爷家跟姑娘这儿全都是买我的花儿,哪儿欠过钱?今儿是这位杨小姑娘……”
说时他点头向那靠墙立著那人说:“你过来吧!这位就是有本领的俞大姑娘!”
那靠著墙的人,似乎有点发怯,一手捂著眼睛,袅袅地走近来。
秀莲才看出,原来却是一个梳著辫子的姑娘,正在哭著呢!
秀莲不禁惊异,在对面那姑娘向她深深行了一个礼后,她就将姑娘的纤手拉住,很和婉地说:“你在哪儿住?找我有甚么事?”
对面的姑娘哭泣著还没有说话,老薛就急急地说:“这姑娘跟我是街坊,她爷爷也是个卖花儿的,平常瘸著一条腿,没得罪过人。可是今儿天还没亮,就有几个人闯进他们的家里,把老头子给砍死了,把她姊姊也给抢去了,我给报的官……”
秀莲听到这里,不禁吃了一骛,瞪目说:“啊!有这样的事!”
老薛又说:“我带著杨小姑娘到衙门……”
秀莲摆手说:“外边说话不方便,你们进去再细细告诉我。”当时秀莲上前紧紧叩了几下门环。
少时里面的邓妈将门开了,秀莲叫老薛和杨小姑娘进去,到屋里,杨小姑娘靠著桌子坐著,依旧不住痛苦。
老薛就接著说:“我到衙门报了,衙门里的老爷们都忙著过节,没有人管这事,现在她爷爷的尸首还在院里,有两个街坊看著。我问她,你们家里还有甚么亲友,她就说认得俞姑娘,我说那就好了,俞姑娘的名儿在北京谁不知道呢?我就带著她来了。
我来的时候月亮还没出来,一问这儿的妈妈,妈妈说姑娘出门去啦!我们就在门口里等著你,现在我们告诉你了,求你见著五爷,托托衙门,把她姊姊找回来,我们还得赶紧回去,要不然永定门就关了!”
秀莲说:“你赶紧走吧,教这姑娘今晚在我这里住一天。”又拍著杨小姑娘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姊姊找回来,并给你爷爷报仇!”
老薛说:“那么我就走了,俞姑娘,有甚么事你就问她吧,她家里事我也不大明白。”说毕,这卖花的老薛就急匆匆地走了。
俞秀莲此时气愤填胸,精神十分紧张,刚才的那点酒力全都消失了,她先抱怨两个仆妇,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东边宅里,为甚么不赶紧找我去!教人家在门前等了我半天,你们真是甚么事也不会办!”又说:“张妈,你到东边宅里去,请德五爷赶紧过来!”
张妈答应了一声,出屋去了。
这里秀莲就用自已的手绢替杨小姑娘拭泪,劝道:“你别哭了!哭有甚么用呀?你坐下,细细的跟我说,我一定能给你想个法子!”
邓妈在旁给秀莲倒过一碗茶,又给杨小姑娘倒了一碗,她又说:“我们姑娘最是热心肠,你有甚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