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史胖子就吩咐他们赶快进城,去打探那个龚道士的行踪,然后他又回到秀莲的屋中,一声也不语。
这时俞秀莲又与孙正楼争论起来,孙正礼的主意是,不杀了紫毛虎张庆,他决不离开河南。秀莲却说:“张庆是江湖无名小辈,与他赌气未免合不著。而且江湖人都晓得我们来到河南,在此若住得长了难免有人再找我们来生事。我们倒是不要紧,只是郁三哥全家人都在这里,人家未免吃不住。”
孙正礼说:“那么师妹你到直隶省去,我也不在这儿,我还上太行山找那伙毛贼去!”
秀莲见孙正礼的性子如此拗执,她不由得十分生气。
旁边史胖子却连连摆手说:“不必忙,反正孙大哥的腿还得歇两天才能够骑马,我们虽然不能多在这里住,可是至少也得歇上四五天,该怎样办慢慢再说吧!”
秀莲依然忿忿不已。郁天杰就又命伙计找出房子来,请孙正礼和史胖子居住。
史胖子又劝了孙正被半天,叫他不要招俞秀莲生气,并说:“你若是不服紫毛虎那些人,可以将来再算账。你先凑合著跟姑娘回北京,将来你再一个人到河南来,她自然就管不著你了!”
孙正礼点了点头说:“就这样办吧!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愿意跟她一同回北京,可是得歇两天,我的腿骑不得马。”
史胖子去告诉了秀莲,就决定在此歇息五天再走。他正跟俞秀莲说著话,他那两个伙计就回来了。
史胖子赶紧出屋去,悄声问:“怎么样了?”
小流星也悄声回答说:“我们都找到了,东边李家店住著一个和尚,靠著北门那双庆店里住著一个老道。”
史胖子说:“和尚我们不管他,我就问你,老道姓甚么,你打听清楚了没有?”
追风鬼在旁边说:“连那双庆店的店家都不知道姓甚么。可是那老道我看见了,是个很年轻的人,也有三十多岁,三绺黑胡子。他骑著一匹黑马,今天才来的,跟我们是前后脚儿。”史胖子摸摸脑袋,心说:我的爷!别是跟著我们后边来的吧?可是在路上我没留神有个骑著黑骑的老道呀!
他翻著眼睛想了一会儿,就说:“好吧!你们两人上屋里歇著去吧。”他却迈步走出了店门。
这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夕阳在西边发出火一般的金光,照得天上的云屋上的瓦,都像发了火。
街上的人、牛车、驴都是由城里往外走,各自忙著回家,可是同时又有许多别处来的旅客又都住在客店里去。一些保镖的人把车辆送进门里,他们就在街上找酒铺去喝酒。
史胖子恐怕遇见熟人,他低著头颟顸的走著,就仿彿杂在人群里的一头肥猪。同时,他就留神去看两边的店房,他走得快到了北门,果然路西有一家小小的店房,字号就是“双庆”。史胖子直头走进去,就有个伙讦招呼他,说:“车在外面吗?有多少位?”
史胖子榣头说:“我不是要住店,我是来打听个人。”
他遂就进了柜房,向那店掌柜的拱了拱手说:“请问掌柜的,有一位张道爷是住在这儿吗?”
那店掌柜摇了摇头,说:“我们不知道,北屋第三间房里倒是来了一个道士,我叫伙计给你问问去,你姓甚么?”
史胖子说:“好,劳驾,你给问问去。我姓马,我是南阳府来的。张道爷他是我表哥,他先我走了两天,我们约好了的是在彰德府见面。”
店掌柜遂就叫个伙计到北屋去问,史胖子就隔著实上镶著的一块小玻璃向外去望。只见那伙计到北屋的第三间屋里去了,屋内的客人并没有出来。少时伙计走出来,回到柜房里就对史胖子说:“北屋住的道爷不姓张,是姓袭,人家只是一个人来的。”
史胖子说:“那就错了,我再到别家店里打听去吧!”遂向店掌柜供了拱手,出了柜房,赶紧转身朝外,低著头走去。
在大街上他又徘徊了一会儿,就见路东一家酒铺里很是热闹,有许多都像是跟著镖车才来到这里的。镖行中人的模样,个个都是紧身裤袄,披著大夹袄,趾高气扬地出来进去。
史胖子也缩著头进到屋里,只闻一片菜香酒味,刀勺声,让座的喊声,谈话声,喝拳声,嚣然不绝,加著屋里升著头一面火炉,热烘烘的,真叫人头昏喉痒。
史胖子进来竟没有一个人招呼他,他找了靠墙角的桌子落座,对面就是三个镖头样子的人大酒大肉的正在吃著。
史胖子连叫了几声,才有个酒保过来,问说:“要甚么?”
史胖子把拳向桌子上一敲,说:“要酒要菜,还能要甚么?”
酒保还没答应,却又叫旁的桌子把他叫了去了。
史胖子自言自语地说:“买卖真好,明天我也开个酒铺。”对面的镖行人齐都用眼来看他。
这时,那门口还不断地往里进来客人,史胖子静静地等待著,细听对面那三个人说话。只听他们说了许多镖行的行话,并谈说他们朋友的事情。
史胖子就听出来了,知道这三个人都是由洛阳来的镖头,现在是保著许多辆运棉花的车辆,往济南府去。
待了半天,酒保才给史胖子送来一壶酒、两碟菜,史胖子就骂著说:“你们净伺候那些位保镖的老爷们呀,我也是拿钱来喝酒的!”
酒保赶紧说:“没法子,今天是个阴天儿,过路客人都怕下雪,不敢往下走了。趁著天早,这儿又是个大地方,就都歇下了。我们这儿也就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