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后悔了。师父,你还得叫我跟著你。”
说时,他跪在地下,满面流著眼泪,再加上沙土一吹,真成了个猴子脸。
李慕白看著他,倒觉得很可怜,心想:这孩子早先做坏事倒都是出于无心,如今倘若我不给他想办法,必要追得他也堕身于匪贼途中,那倒是我的过错了。
遂就说:“你起来吧!”
猴儿手颤抖著站起身来,他还是不住的哭,求李慕白把他带走。
李慕白却摇头说:“决不能身边再带著你这么一个累赘。不过,我虽然没教过你甚么,可是你向来是叫我为师父,而且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不能不给你想个法子。现在你可以到安庆府找你姐夫去。”
猴儿手抹著眼泪说:“我也打算到安庆府去。我姐夫在那儿开著镖局,我要去了,他一定叫我当镖头,改个名字,官人也就捉不到我了。”
李慕白说:“你不配当镖头,当了镖头与江湖人厮混,一定又要做歹事。你可以到那里闲住,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我可以去找你。我若见你真是洗心革面成了个好人,我可以带你到一座山上。你跟我住在那里,你给我做些杂事,我传授你几手武艺。”
猴儿手一听,欢喜得他跳起脚来,又流眼泪,又笑著问说:“师父,真的吗?可是我没有盘缠。只要有十几两银子的盘缠,我立时就走。从此我要是再做出甚么一点坏事,即使偷人一文钱的事,师父知道了,也可以把我打死,我一声没有抱怨。”
说著,又流著鼻涕眼泪地痛哭。
第二十一回 寒夜灯窗慨言京侠义 玉楼金殿奇士献珍珠
车过马来,由行李内取出约有二十四五两银子,说:“你好生带著,作盘费住安庆去,在路上千万要小心,并不可对人说出我的事情!”
猴儿手接过银子,连说:“师父不必嘱咐!我都明白,我今天就走,师父!”说著他用泪眼望著李慕白,仿佛舍不得离开似的。
李慕白摆手说:“你也不要多费话了!赶快走吧,我也要到旁处去。”说时,李慕白上了马,连头也不回,就扬鞭走去。
由景州一直往北,临时改变主意,打算在三四天内赶到北京。在北京只要见了德啸峰,叙叙别后之事,那时自己便要离京南下。不单杨豹珍珠之事,自己已懒于再去追索。即俞秀莲姑娘,自己也要劝她不要到九华山上去学点穴。因为自己生平自负未遇见过对手,尤其没有比自己武艺再高强的人,可是在徐水县一夜之内,失去了宝剑和穴道图。这实在是自己的耻辱。有此一事,自己更无颜再走江湖了,因此心情疏懒,精神不振,连走了六天,方才到了北京。
李慕白没到北京之前,离城三四十里,他就把便服脱下,换上道士的装束。策马到齐化门外,找了一家马店,就说自己是远方来的道士,现在东岳庙投宿,因为不久还要走,这匹马又没处放,所以想要寄存在这里。那马店的主人见李幕白是个出家人,便就答应了。
李慕白又留下一两银子,作为喂马的草料钱。他信步走进城去,就见京城里还像三年前那样的热闹,李慕白不禁感慨万端,想起早先自已初次到北京来,原是为找个书办小事,没想到后来竟出了那些事。
如今旧地重来,自己却又变成道士的装束,即使这样,如若再有人将我认出,还不定要出甚么祸事呢?他不敢在大街上多走,就穿进了北边一条小巷,无目的地走,拐弯抹脚,也不知走到甚么地方。就见路北有一座小庙,走到门前看了看,横匾上写著是“海莲寺”。
李慕白本想上前打门,但又不知这是和尚庙还是道士庙。心想:假如是和尚庙,哪能收容我这样子的老道呢?
遂就退步,向胡同里走过来的一个人,打著稽首问说:“请问,这是僧家庙,还是道家庙?”
那人说:“这是尼姑庙,你要干甚么呢?”
李慕白又打了稽首,说:“我是打听这附近有没有道士庙?”
那人向北边一指,说,“十一条胡同,妙玄观,那不是老道庙吗?”这个人说完话就走了。李慕白道了声谢,便往北走去。
又走过二条小巷,来到一条很宽的胡同里,李慕白认得,这就是三条胡同,再往西不远就是德啸峰的家中。听说俞秀莲住在他的附近,此时大概她已同孙正礼回到北京了。当下他心里一动,但却不敢走过去,游往北去走。
穿过几条小巷,便来到了十一条胡同。果然见这里路北有一座小庙,山门都破了,红墙也将要坍塌。门额上可以隐隐看出一个“妙”宇。李慕白暗想:“这一定就是那妙玄观了。”
遂就由小门进去,一看里而是三座殿。东西配殿都已坍塌,只有正殿,大概因建筑的时候是特别加工,所以至今还没坍塌,可是已经破烂不堪了。
李慕白见有两个穿著破衲头的老道人,正在殿前地下坐著,曝著阳光,拿干草织拜垫。
李慕白上前一打稽首,问说:“哪位是这里的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