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到自家主子一脸苦哈哈的样子,青玉隐忍笑意,说:“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知道交付给主子的事,主子一定会做得很好。”
“所以说老天爷可恶啊,它是算准了我狠不下心,不得不去做。”小树抚额苦笑。中一次头彩是好运,连中几次,谁说就不是负担和灾难呢?周围虎视耽耽希望她死的,恐怕不止平王一人啊,就连……她突然神色一顿,低声交待,“待会儿带我们的人离营帐远一点。”
青玉这时也察觉到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不赞同地唤了声:“主子!”
“放心,让大家都安心歇着,今夜没人会伤我。”小树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倚得更舒服些,合上眼假寐,轻声道,“人到了,去迎客吧!”
青玉应声出帐,不一会儿,又领着一位绝色女人走进帐来,禀道:“主子,苍国皇后娘娘求见。”
“知道了,都下去吧。”小树挥了挥手道,缓缓睁眼,懒懒地睨了柳烟儿一眼,指指榻旁的椅子又道:“皇后娘娘请坐。”
如此轻慢的态度落在柳烟儿眼里,自有一股羞愤之意不可抑制地涌上她的心头, “皇后娘娘”四个字听起来更觉得讥讽的意味明显。她的脸色刹那间一白,又很快恢复原样,静静地坐下,喃喃地说:“你或许该叫我囡囡,这才是唯一真正属于我的东西。”
小树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并不抬头望她,垂眸沉吟片刻才说:“唯一会叫这个名字的人,已经被皇后娘娘放弃了,今日又何必在提。”
柳烟儿的脸色又是一白,这次连唇色也白到发青,半晌都没有再缓过色来。她的眸光飘忽,良久才定定地聚在一起,直视着小树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人还是名字?”小树揉揉自己的额角,凉凉地问。不等柳烟儿回应,她“嗤”地一声轻笑,象是自言自语地道,“看皇后娘娘五年后的作为,关心的自然是名字。人,怕是早已不重要了。”就不知午夜梦回,这位皇后娘娘可曾在苍凤宫里冷汗淋漓地后悔过?不过,依那个人对她的疼爱,想是连入她的梦都不舍得,就怕惊吓到她吧?
“你……”柳烟儿“呼”地起身,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唇角已被她毫无意识地咬出血来。对于那个人,她心里有多少悔疚也就有多少恨意,是那个人将她放在这样不尴不尬的位置的,她被上天可笑地嘲弄着的命运,就是从那个人的一念之差开始的。她曾是九天之上人人称颂的仙女,她可以善良,她可以仁慈,但在措不及防被狠狠摔落在地的瞬间,这一切都也都随之远去了。老天甚至没有给她在凡间生存的机会,直直地将她打入黑暗的地府中。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她再无所依。
小树慢慢地起身下榻,背着手在营帐里走了几步,漫不经心地说:“皇后娘娘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拐弯抹角费时又费力,你不喜,我也不喜,何必呢!”
暗自凝聚了许久才来见这个人的勇气,早在进营帐的那一瞬间就宣布告馨了。几句话一说,柳烟儿更是羞愤难当,恨不得夺门而出,但又不得不说服自己继续下去。她心里清楚,除了这一次,她再无机会了!
柳烟儿定了定神,故作镇定地说:“我问,你就会说实话吗?”
“那可不一定。”小树答得理直气壮,杏眼忽闪,邪邪地一勾嘴角道,“要看我高兴。”
她那幅恣意自在的模样,落在柳烟儿眼里,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涩涩的恼意,一句久藏的话脱喉而出,甚至忘记了要用疑问的口气:“你是妖孽!”
小树眸色微微一顿,缓缓地转身直视着柳烟儿,问:“何以见得?”
柳烟儿见她并不否认,心中一喜,口气更加肯定了些,再一次重重地道:“你是亡国的妖孽,在苍国人人得而诛之!”
“我倒想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小树饶有兴趣地再问。
“她说过,关于你我的身世,十六年里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发现你好象早就已经察觉。后来我也反复记起那次你在卧佛山墓前的所言所行,就更加怀疑。而刚才我提到囡囡这个名字,你不但毫不惊讶,而是很清楚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个在我身上只存在了不足一个月的名字,除了她,原本不该再有人知道,而她只告诉过我,却并没有告诉过你。除非在那一个月里,你就听懂了记下了,但那时的你,只不过是个不足月的婴儿……”
“精彩!精彩!”小树拍掌喝彩,带着几分恶作剧地道,“皇后娘娘若不是有这等聪明,又如何做得了十七年的柳家女儿都没有被人识破。只是,皇后娘娘似乎忘了,这世上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信与不信才是最重要的,就象……”她故意顿了顿口气,凑近柳烟儿的耳边道,“皇后娘娘至今仍是苍国的天命皇后一样。”
柳烟儿脸色一黯,穷追不舍地问:“那你敢说,是还是不是呢?”
小树猛得一哆嗦,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不语,半晌才说:“皇后娘娘是在威胁我吗?皇后娘娘就不怕自己的身份也大白于天下?”
“为了皇上的江山永固,让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柳烟儿神情坚定地说。
“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小树抬头,用同样坚定的语气说,转而神情又有几分恍惚,颓然垂首道,“只凭你的推断,没有人会信你的,因为没人可以证明刚才你我的话。”
“是吗?”柳烟儿瞅到小树轻颤的肩头,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转身向帐外走去,“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一盏茶后,回到营帐的青玉发现自家主子伏在桌上,脸圈埋在手臂里,肩膀不停地颤抖着,象是在无声的哭泣。青玉无所谓地睨了一眼,默不作声地伺立在一旁,并不多话。
“小青青,怎么办?”小树终于愁眉苦脸地抬头,神色无不扼腕地道,“你家主子终于成了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出尔反尔的阴险之人了!”
青玉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一脸淡然地道:“主子,有进步,继续努力!”
于是,某个经常“调戏”冷颜护卫的主子,第一次被人“反调戏”了,一口茶刚喝进嘴里,又生生地悉数喷了出来。
几百步远的主帐内,这一夜烛火摇曳,通宵未灭,直至天明……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当小树步出营帐,发现君玉楚独自一人立在几步远的浓雾里,衣衫上带着几分湿意,象是静候了许久。
“小树,你……”见着一袭紫衣的小树,君玉楚有一瞬间的怔忡,那样一种沉静的紫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炫目,补得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惑人的妖媚,也多了几分陌生的诀绝。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想都没想,脱口阻止,“你别去!”他凝视着她的脸,语气艰涩地又道,“你回燕国去,我……不拦你。”
看到他脸上真切的担忧,小树眸色一闪,脸上绽开轻轻浅浅的笑意:“楚大哥,昨日我们约定好的事,你别忘了。你不食言,小树身为柳家人,也绝不会食言。”她果然还是心软啊,看来离成为不择手段的帝王还差很大一截,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修炼不到那个境界。
“非得这么做吗?你怎知平王会来?”君玉楚无奈地问。他转开视线,望向远处雾中隐约可见的人马,黯然地闭了闭眼。
“他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