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仰着脸,闭目凝神,许久,方吐了口气,淡淡道:“既然民间老话说棋品如人品,想来这话不假,老十三的棋品朕是信得过的!李德全,去把十三阿哥放了吧!丫头,你也起来吧!”
玉容答应着起身,她心花怒放,面上却不敢多有显示,只紧紧攥着拳,手心里全是汗。
康熙“嗤”的一笑,摇头轻笑道:“你方才替老十三求情,如今朕放了他你为何却毫无欢喜之色啊?老四管你也管得太谨慎了些!”
玉容这才松了松神情,舒然一笑,道:“皇阿玛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四爷确实吩咐在皇阿玛面前要注意仪容言行,不可造次给四贝勒府丢脸!”她生怕康熙认为是胤禛教她替胤祥求情,连忙转移方向解释一番,康熙一笑,也没多说。
回府打了个转,胤祥便到了四贝勒府。突遭飞来横祸,关押这么些日子,他整个人都要憋闷憋屈疯了。终于恢复了自由,他一肚子的闷气等着发泄,不找胤禛却找谁?
他轻车熟路大踏步往胤禛书房走去,李忠笑眯眯上前利索的打千请了个安,笑着恭维说了一番吉祥话,忙说四爷在忘月居候着他。
胤祥微微一怔,耸耸肩笑道:“四哥跟小四嫂感情越发好了,一刻也离不开!”他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他才放出来,胤禛不该详细询问一番当时的情况吗?商量公事向来应该在书房才对呀!难道四哥是给他接风?若是接风,岂非在乌思道所住望桐轩才是道理?难道,四哥……沉溺女色不能自拔?尽管这么想有点不厚道、不太对得起待他亲厚的小四嫂,胤祥依然不自觉冒出了这个疑问!他一肚子纳闷,随着李忠来到忘月居。
胤祥暗暗观察,忘月居里一切如常,胤禛和玉容的神情也如常,只不过大难后重逢,胤禛的眼中多了几分关切欣喜,玉容的笑容也更加灿烂。
胤祥见他二人迎出来,英俊的浓眉一扬,咧开嘴笑得阳光灿烂,“四哥!小四嫂!兄弟又来叨扰了!”他大踏步上前拱手笑道,依旧那么神采飞扬。
胤禛皱皱眉,道:“皇阿玛真是白教训你一场,这性子也不说改改!刚出来又是这般大大咧咧的样儿!”
胤禛的话听起来是责备,语气却饱含深切的关怀。胤祥笑了笑,双手一摊,道:“我就是这个德行!我可不像四哥,十来年前皇阿玛一句‘喜怒无定’都铭记在心。再说我又没做错事,我有什么要改的?!”胤祥说着又向玉容做了一个揖,道:“多谢小四嫂在皇阿玛面前替老十三求情,老十三在此谢过了!”
玉容忙向旁边避了避,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若不是你皇阿玛本就有心放你,凭谁求情也没用!”说着大家进屋坐下,小山忙斟上茶来。
“这次在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阿玛为什么会把你——,我听了些传言,但我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胤禛用盖子下意识拨着茶碗中浮沫,望着胤祥淡淡开口。
胤祥“咕噜”饮了一大口茶,放下茶碗,把嘴一抹,咬牙冷笑道:“那还用说?都是八贤王八哥——哼!”不知怎的,他硬生生刹住了话。
第108章 风云再起(二)
胤禛瞟了身旁的玉容一眼,道:“你小四嫂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胤祥眉毛挑了挑,硬生生按捺下眼中的惊讶——他知道胤禛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这事一提起来就叫人生气!”胤祥恨恨道:“那日十八弟病得正厉害,有两个自称是太子爷的侍卫,说是太子爷外出散心被蒙古人刁难找茬,请我快去帮忙。我急忙打马找去,哪知道太子是在打猎!回来后十八弟就没了,太子一见皇阿玛恼怒便把事都推我身上,说是我硬拉着他外出散心解闷,真正气死人!我当然不服,当面辩解,哪知道越辩解太子说得越难听,八哥九哥十哥又在一旁推波助澜,我一气忍不住把太子的恶事抖了几件出来,哪知道皇阿玛反倒暴怒怪起我来!说我居心不良,身为弟弟不敬兄长,身为臣子不谏不忠,故意等着要拿太子的错好扳倒他,当时就命把我拿下了!四哥你想想我多冤,太子那脾气德性,他肯听人劝吗?没过两日,太子也被关押了,听说他晚上佩着宝剑偷偷在黄龙大帐外偷窥皇阿玛意图不轨!后来八哥九哥十哥十四弟也都被押了起来,好像说太子偷窥是他们设局挑唆的,太子还一直喊冤呢!哼,他再冤能冤过我吗!”
胤禛半响没有言语,蹙着眉默然良久,怔怔叹道:“可怜皇阿玛!他素来疼爱十八弟,偏偏在那个时候又闹成这样乱成一锅粥,那些日子他老人家不知有多痛心、多难过!十三弟,你可千万别怨皇阿玛,他实在是气极痛极了才会——唉!”
胤祥豁达的笑笑,忙道:“四哥说哪里话,做儿子的怎么会怨自己的阿玛?再说他也没把我怎样!正如四哥所说,他痛心十八弟,但依我看,他更痛心的是太子,原来太子那么多事他老人家都是不知道的!早知道我便不说了,我实在不该在那时候还雪上加霜打击他老人家的!”胤祥不由一阵懊恼。
“对了四哥!”胤祥眼中黯然一扫而净,双目变得炯炯,他正色向胤禛道:“如今太子被废,已经是不中用了!东宫虚位以待,四哥你觉得……我,我看现在大哥兴头得很哪,自塞外我们这些倒霉鬼被囚禁之日起,他就没离开皇阿玛左右!”
胤禛脸上忽然变得十分凝重,呆呆的望着前方不语,冷不丁却扭头向玉容道:“容儿你怎么看?”
玉容坐在一旁软榻上一直在留神他们说话,听胤禛问,她略一沉吟,修长的手指在雕花小茶几上不经意轻轻叩了叩,抬起头瞟了一眼,向胤禛道:“我觉得皇上对太子还是很关心、很有父子情分的!”
胤祥一怔,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太子明明被废了,天地祷过了,诏书也下了,难道皇阿玛还要复立太子?那不是开玩笑嘛!”
玉容苦苦向记忆里思索求取着,无奈搜索到的信息尽是朦胧得像一团云似是而非。她忍不住拧眉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十三爷您想,若是皇上当真对太子失望乃至绝望了,关着就关着好了,为什么还特意让大阿哥和我们爷轮流看守?还不许任何人任何物随便出入?这不是明摆着生怕有人暗害太子吗!但凭这一点,就可看出,皇上对太子其实还是很在乎的。”
“那,你是说太子还能东山再起?这,这恐怕不太可能吧,自三皇五帝以来就没这样的事!”胤祥仍然不相信。
玉容目光悠悠,道:“皇上的心思谁猜得到呢!只不过,皇上废太子是在情绪激荡、心痛惊怒的状态下,如今回京伤痛渐愈,情绪渐稳,谁知他又是什么想法呢!太子虽然不才,但毕竟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又是嫡子,好歹压得住众人。如果不立他,十三爷觉得谁合适?”
胤祥哑口无言,细细一想,确是这样,不管立了谁做太子,都不会教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