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临渊默默叹了口气,又将法器收回了袖中。万物有常,万物有法,他又如何忍心就这样毁掉千百年才修成的生命。
阎浮一觉醒来,伸展四肢,发现那个睡起来很舒服的怀抱已经不见了。他走到高处环顾四周,这山又变回了原样,丑陋又苍白,什么都没有。
好像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阎浮回到之前的地方,地上还留着图和字。看起来很漂亮的那些是夏临渊写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那些,是夏临渊握着他的手画的。
默默地看了一会,阎浮跳到上面踩了几脚,浅浅的痕迹立刻打回原形,只余一堆土。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河边,一口气将里面所有鱼的魂魄都吸光。死鱼浮出水面露出白花花的肚子,他随手抓起一只,张嘴便咬了下去。
以前也时不常摸鱼来吃,可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味道很糟糕,比不上那只热乎乎的秃麻雀。
“不是说了吗,不可生吃。”
阎浮的动作倏然停止,倒不是他听懂了这句话,而是他认出了这个声音。他嘴上叼着鱼转过身,夏临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好笑地看着他。
“啧,简直像个小野猫。”夏临渊把他叼着的鱼取下,帮他擦了擦嘴,“你若是想吃东西就告诉我,这山中飞禽走兽奇珍异草来之不易,真怕被你一口气全都弄死。而且按照你那种杀生之法,连超度都没用。”
阎浮听不懂他在说啥,抓起他一只手捏来捏去。这只手比他的大很多,摸起来硬硬的,暖暖的,上面还有很多伤痕。
对他来说,生和死都没有意义。正因为他什么都不明白,夏临渊才不觉得他可恶,只是需要人引导教化。
从这一天起,夏临渊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中教导阎浮,先是教他认字,给他讲天地万物的道理,教他炼精化气,通智开窍。
阎浮并非凡人,虽然不见得完全听懂他的意思,却能够领悟修炼之法,加之长期生长在充满灵气的仙山之中,很快便聚元脱凡。对这方面夏临渊惊奇之外倒是很放心,可是让他苦恼的是,阎浮还是经常扑到草丛里叼着兔子乱跑,而且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既然道理讲不通,也只好换个方法。这一日夏临渊又双叒叕抢救下一只兔子,盘腿坐在阎浮面前耐心道:“你看着它,这小小一团,毛绒绒的,不觉得可爱吗?”
他牵起阎浮的手按在兔子背上,让他感受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兔子在阎浮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浑身僵硬,阎浮摸了几下便兴味索然地放开了手。
夏临渊为了让他和兔子培养感情,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些蔬菜,让阎浮拿着去喂兔子。
夏临渊站在阎浮身后,笑盈盈地看着可爱的孩子喂可爱的兔子,白菜脆生生水灵灵,咬下去咔嚓咔嚓……
“我是让你喂兔子,不是喂自己。”夏临渊看着菜叶进了阎浮的嘴,“这见什么吃什么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你怎么不把我吃了?”
阎浮已经能听懂很多话了,听到夏临渊这么问,一双圆圆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夏临渊:“……不,你不能吃我。”
阎浮狠狠咬下一块菜叶,虎视眈眈地盯着夏临渊,好像嘴里咀嚼的,是夏临渊清脆可口的元神。
夏临渊叹息摇头,看来要让他感悟生命的真谛、珍惜怜爱每一个生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正兀自感慨,阎浮踮起脚尖在他头发上摸了摸,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思考夏临渊的“毛”和兔子的毛有什么不同。
夏临渊哭笑不得,放走了兔子。之后又尝试了各种他认为毛绒绒的可爱动物,但阎浮却全都无动于衷,对瑟瑟发抖的毛团子丝毫不感兴趣。
时光荏苒,将近一年过去,阎浮的修为每天都在精进,又突破一个境界之后,开始脱胎换骨。他不似凡人那般一点一点成长,一年中毫无变化,却在某一日忽然长开,外貌看起来像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了。
夏临渊一觉醒来,发现那张圆嘟嘟的小脸清瘦许多,短胳膊短腿也长长许多,不由得很是意外。还不等他过去问问阎浮现在感觉如何,却感到一阵阴森寒气和血腥杀气自天空袭来。
夏临渊将阎浮护在身后,施咒设下结界以防万一。不多时,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出现一个庞大的黑影,双翼展开几乎遮住半个天空。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响起,一只九首鬼面的恶鸟飞扑下来,锋利如刀刃般的爪子抓着一匹马,显然是想找个地方用餐。
没料到这地方竟被人先行占据,恶鸟生生将马撕成两截,九个脑袋一顿争抢,眨眼间便只余骨架。紧接着又将凶光转向那两个活人,准备来点打牙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