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上衔写着“花君校书一粲”,下衔是“书剑飘零客戏题”。杨杏园想道:
“原来这位姑娘叫花君。这副对联,却是集得有意思。”再看那边,三面三张沙发
椅,中间也是一套白漆桌椅,窗子边一张小条桌,上面也有笔砚文玩之类,一个小
铁丝盘,里面乱堆着上海流行的几本杂志。右角上一架穿衣镜,镜子边一架玻璃橱,
桌后头斜叠着一架绣屏。壁上除挂了四条绣花屏外,还有一副集唐的对联,是“却
嫌脂粉污颜色,遥指红楼是妾家。”杨杏园正在这里观察,一个三十来岁的娘姨,
递了一枝烟卷过来。他本不抽烟,但是拒绝不抽,一来不好意思,二来又恐怕犯了
规矩,只得接了。那花君便擦了一根火柴,替杨杏园燃烟,一面含笑问道:“贵姓?”
杨杏园却老老实实说了一声“姓杨”。便一面偷眼看他们三人怎样。他们三人坐下,
自己也坐下。他们三人喝茶,自己也喝茶。那花君依次问到江大化、凌松庐时,他
二人却随便说了一个假姓。杨杏园心里却很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谎。这时
花君和何剑尘坐在一张沙发上,耳鬓厮磨,正在那里低声软语。凌松庐道:“好!
你们那里情话喁喁,把客都扔在一边。”何剑尘笑道:“哪里是什么情话。我们是
在这里办秘密交涉。”花君将何剑尘的大腿轻轻一拍,笑道:“啥个秘密交涉!亻
奈又瞎三话四。”因指着杨杏园道:“你看人家多规矩!”何剑尘道:“人家是个
十足清倌人,自然规矩了。”说到这里,忽然门帘子掀起了半边,一个十五六岁的
小倌人,探了半边身子进来,叫了一声“五阿姐”,看见有人又缩转去了。何剑尘
问道:“是谁?”花君道:“是梨云老七。”何剑尘道:“你叫她进来坐坐。”花
君道:“好,我去叫她来。”说着一掀帘子出去,就半推半送的,将梨云推了进来。
杨杏园一看,只看她一张鸭蛋脸儿,漆黑一条辫子,前面的刘海,梳到眉毛上,越
显得这张脸雪白。身上穿了一套月白华丝葛夹袄夹裤,真是洁白无瑕,玲珑可爱,
不愧梨云二字。杨杏园在那里赏鉴梨云,梨云也打量杨杏园一番,二人是不觉打了
一个照面。何剑尘对杨杏园笑道:“我见犹怜,谁能遣此?”梨云对何剑尘道:
“亻奈说啥末事?”何剑尘指着杨杏园道:“这位老爷是清倌人,你也是清倌人,
我打算要做一个红媒。”梨云低头一笑,顺手在桌上碟子里,抓了几粒瓜子,一粒
一粒的望何剑尘身上抛来。说道:“亻奈格个人,总归呒不好闲话格。”何剑尘只
是格格的笑。幸得有梨云如此一闹,要不然,杨杏园倒是真有点不好意思。这时,
忽然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进来,对凌松庐说道:“我在外边刚刚出条子回来。
在房门外头,就听见你的声音,你怎么不上我房间里去?”凌松庐道:“一进门,
就被老五拉进来,反正迟早要到的,你又何必忙?”说到这里,忽然掀天掀地起了
一阵大风,只吹得富扇格格的响。杨杏园一看手表,已经九点三刻了。因对凌松庐
道:“我看你们三位,还有得周旋。我是办事的时候到了,不能奉陪。”凌松庐哪
里肯依。何剑尘原知道杨杏园今日没事,但是看见他坐在此地,局促不安,心想不
如等他走了罢。因对凌松庐使个眼色,凌松庐只得放了。杨杏园一出房间,恰好梨
云在过厅里打电话,她见杨杏园出来,手上拿着耳机在那里报号头,眼睛却望着杨
杏园,对他点头,微微的一笑。杨杏园被梨云对他这一笑,心里不免一动,也就一
笑。出了松竹班,自己的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