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向来也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两个多月,她以为自己能很好地调节情绪。季长安只是把她当妹妹吧,人家也没说过什么,是她自己心存幻想,一厢情愿罢了。她反复地给自己洗脑,也憋着两个多月没有去联系他。等见面时,她一定可以云淡风轻地笑一笑,然后跟他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真见了他,她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自己。
她的情绪太激动了,根本听不进他讲话。季长安去拉她,她就对着他又抓又打。好在这是一条小路,也没什么人路过。
但她实在是难劝,季长安不由得提高音量喊了一声:“何皎皎,够了!”
何皎皎终于停止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眼泪簌地流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温和的、笑着的,只是上次她被人骚扰时,才见过他发火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冷着一张脸,表情严肃,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何皎皎只觉得委屈得要死,原本酸涩的眼眶再也包不住眼泪了。
季长安败下阵来,犹豫一番,便伸手去擦她的眼泪:“哭什么呀。”他的手指微凉,划过她的眼睑,将泪水抹去。
可是何皎皎别过头,拒绝他的触碰。
季长安无奈,面对这么一头倔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重复道:“能不能别哭了,有事说事,有问题我们先解决,好吗?”他低着头去观察她,语气也放缓了很多,生怕一不小心,她哭得更厉害。
可是何皎皎一直在哭,也不吭声,鼻子眼睛红彤彤的。时不时吸吸鼻子,让自己呼吸顺畅点。
她实在是可爱,从小就这样,哭就认认真真地哭,好像天塌下来了一样。但季长安知道,过不了多久,等她哭完了,又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
但看她现在,凄凄惨惨地挂着两行泪珠子,悲痛似乎都要将她湮灭掉,季长安逗她:“别哭了姑奶奶,再哭眼睛就肿了,丑得要死。”
他干脆弯下腰去哄她,还用食指去碰她的眼泪。
何皎皎推开他,晶莹的泪眼看他一下,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她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季长安笑了,变本加厉地去揩她的眼泪,手掌把她的眼睛都捂住,一下下地把眼泪都擦到他的手上,惹得何皎皎生气极了,带着哭腔喊道:“你不要动了!我的睫毛膏都糊了!”
“反正都丑,糊不糊也没所谓。”季长安说,捏着她的脸,用手上沾染的黑色睫毛膏在她的脸上画了两道。
“小花猫。”他说。
何皎皎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的眼神有多温柔,她只觉得他又在逗她,又在作弄她,便使劲将他推开,非常不客气地说道:“你再这样,就是违背我的意愿了!你这是耍流氓!我要去你未婚妻那里告你了!”
她是喜欢季长安,可并不意味着没有原则和底线。她现在真的像一只炸毛的花猫,怒目圆瞪,若是有尾巴的话,恐怕此刻已经直直地立起来了。
“我干嘛了,就说我耍流氓。”季长安看着她觉得好笑,却怕再惹急了她:“而且没有未婚妻,都是他们胡说的好不好,我都没同意,怎么可能会订婚。”
见他不像说谎,何皎皎决定先暂时不生气,问:“可是我爸爸说的你要跟周小姐订婚了,如果是假的的话,为什么会传出来?”
她的情绪转换实在快,季长安觉得她头顶上肯定有个开关,一开就可以哗啦啦地掉眼泪,一关眼泪立马就可以收住。他手指摩挲了一下,想去摸一摸她蓬松的头顶,但又怕她再次炸毛,只能忍住,耐心解释说:“先前相亲时是有这意思,但不是没看对眼吗?周小姐和我妈走得近,估计是传出了什么谣言吧,我还不清楚呢。”
何皎皎吸了吸鼻子,问:“真的吗?”
季长安揉了揉她的头发,还用指腹在她头皮上摁了几下,像按摩一样。
“真的呀,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说假话。”他说。
何皎皎撇撇嘴,也不哭了,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尴尬,似乎情绪太强烈了些。但想到那晚喝酒后的场景,她也觉得破罐子破摔吧,装也没必要。
她“哦”了一声,就去翻包里的镜子,流了那么多眼泪,也不知道妆花成什么鬼样子了。
偏偏季长安还不放过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瞧着她,像在看一只猴儿。
何皎皎凶道:“看什么!”
季长安一本正经:“看美女咯。”
何皎皎想笑,照镜子的动作一顿:“好看吧?!”
季长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流转到镜子里,他笑了笑,神情温柔:“好看的。”
何皎皎没忍住,噗地笑了。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嘴角却向上咧开,弯弯的像个月牙,露出整齐的小白牙齿,季长安突然想到了那一晚,烟蒂上留下的一圈浅浅的齿痕。他的喉头动了一下。
何皎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着小镜子补妆。镜中人娇俏,腮上一抹红到鬓角,两颗乌溜溜的杏眼带了水汽,格外亮。
她就靠在一堵墙边,一会儿扑扑粉,一会儿又拿出口红涂,还夸张地抿了抿嘴唇,很有一股臭美的劲儿。要不是眼眶还有些红,哪里能想到就在刚刚还哭了一场。
季长安也靠在墙上,一直侧着身看她。今日气温不高,偶尔有风,吹到身上十分舒爽。墙的尽头有一条小路,弯弯曲曲,旁边有个不大的莲花池子,池中是大片的绿色的莲叶,期间点缀红的花。莲花正盛开,一阵风过,似乎带来隐隐的花香。
她手中的小小镜子里,有莲,有她,还有两个人不经意相撞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