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北岸,金军大营当中,此次南下的主将完颜宗弼正坐在将台之上,手里举着一只鸭腿,面前摆着还摆着些酒菜,一脸智珠在握的模样。
作为一个女真贵族,他理所当然地讨厌淮南路冬天湿冷的风。不过尽管如此,他也耐着性子在寒风中冻了整整一个早晨,听诸将将昨夜战报一条一条呈报上来——折了一个猛安、三个谋克,战兵、辅兵加起来赔进去三百多条人命,最终还是被宋军从城墙上推了下来。
——那王夜叉,看起来名不虚传。
不过奇怪的是,这位大金国的四太子面对如此败绩居然也不生气,反而勉励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军将一番,让他们回营整顿队伍。
自己则留在将台上,赏着冬日河景,继续吃着鸭子、喝着酒。
倒霉的老万户古伦被他硬拉过来在一旁陪着,多少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自古以来,陪皇子打仗的活计就不好干,尤其是这个皇子还很是有点军略,又偏偏不安于守成,总想着要奇谋制胜的时候……
果不其然,才啃了半条鸭腿,这家伙就开始了:“老古伦……对岸那处乱哄哄的,可是又来了援军?”
“是……看起来不过两三千人,都是步军,估计成不了什么气候……”这位万户同样眯着眼睛盯着对岸看了半天,听到这位四太子忽然问起,顺嘴答道。
“呵呵……成不了气候不假,可是却也说明了一点……”完颜宗弼笑了笑,他总觉得自己二哥给自己配的这个老万户有些时候太过谨慎了些,就如同一只年迈的狼,岁数大了、锋芒退了,干什么事情都图个但求无过。
——可他们女真兵马横行天下,靠的不就是一场又一场赌上全族性命的厮杀,方才打下今天的威风地位么?
“是什么?”古伦陪笑着问了一句。
“他们那个新皇帝赵构,还在不断往这边调兵!他躲在后面,可是没有半点投降或者逃跑的打算!”他说着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还顺手给那老万户也倒了一杯。“来来来……尝一尝这大宋淮南路的鸭子和咱们黄龙府吃的有什么不同,感觉肥腻了不少,吃起来带劲!”
“如此这般,岂不是更好?”古伦看着那一盘被这位四太子扒拉得乱七八糟的鸭子,实在是没有心情动,因而只抿了口酒。
这酒也不知道是兀术从哪里弄来的,甜腻腻的,想来是文弱的宋人喜爱的口味,可入不了他的眼。
“宋人新君,必定离这淮水不远,按照我们之前的情报,他的手里也着实没有多少兵了,击破河对岸这支宋军,那位赵官家便只能逃亡——可他就算动作再快,又如何能快得过四太子的铁骑?”他想了想,不轻不重地奉承了一下这位自负的皇子。
“哼……老古伦,你在汴京才呆了几天,怎地就已经学得宋人那些毛病,张嘴闭嘴就是马屁!”完颜宗弼盯着眼前这万户冷笑一下,“我跟你说,咱们可千万别小看这新皇帝,我总觉得他比自己那废物哥哥和父亲要精明得多!
相州、东平府,一次一次他听到风吹草动早早地便逃了去,今日却在这淮水摆出一副死战到底的架势……宋人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世事反常即为妖……这小皇帝怕是在盘算着什么阴毒的计策也说不定。”M。。
古伦看着这位四太子意气风发,没有把昨夜的失利当回事,却只是死死地盯着淮水对岸,大概也明白他脑子里是如何想的。于是试探着问道:“四太子让我轮换攻城猛安,可是想分一支奇兵,从上游渡过淮水,两面夹击?”
没有想到,完颜宗弼听到这句话倒是忽然凑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笑着低声说了一句:“老古伦知我!”
不过这个老万户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手往回缩了缩,又道:“可我们手中现在控制的那些舟船,便是趁夜偷渡,一晚上最多送过去一个猛安?宋军对岸至少三万人马,这一个猛安又能做甚?”
说到此处,完颜宗弼更是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让将台下的军将士卒都为之侧目。
“老古伦……”最后这大金国的四太子收拾了一下情绪,缓了缓,说道,“你说你揣着糊涂装明白!闷头打了一晚上的硬仗,今天这一句总算是问道点子上!”
“四太子……何意?”这老万户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完颜宗弼,只觉得仍是一头雾水。
“我且问你,我们为何非要打这泗州城?”
“我们轻兵而来,辎储不足,因而要赌一把,看看这泗州城能否一战而下……”这位金军万户依然是老生常谈,这些话他们在军议时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不明白为何这位四太子今日又一次问起。
“错了!”完颜宗弼一掌拍在案几上,大笑着站起身,“我们打这小小军州,哪里是为了那点辎储!我们是为了南下追歼宋人新君能有一个稳定的支撑!
而刘光世将王夜叉都派了过来,明面是要死守这淮水以北的重要据点,将我们耗死在这里——可实际上呢?不要忘了,他们手里还有整条淮水——渡水来攻,对于这些宋人来说易如反掌!”
“是啊……可宋军一次运送的兵力也是有限的,就算能一次运上来一两千人马,在咱们铁骑冲突面前,如何立得住?而要是输送到那泗州城中,这小小军州未必塞得下不说,光是出城展开就是个麻烦事……”古伦愣了一下,还是不明白这位四太子的意思。
“——这便是我们的战机!”
“什么战机?”
“老古伦……南面宋军三万,就算都是溃军,但凡领军大将耍一些手腕,如何还不能守住这淮河?可那新皇帝还源源不断地在往这淮水派兵,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可不打算仅仅耗走我们了事!你看着吧,要么他们便有更大的船过来运兵,要么就是在某些地方偷偷起了浮桥偷渡!”
完颜宗弼说着拍了拍这位万户的肩膀,负手当风而立,任凭淮南路的冷风吹透他的战袍也毫不在意:“——这赵构的野心不小,想借你我的项上人头,来坐稳他的皇位!可我兀术的野心又如何能小了他去!他想让宋军渡水来攻,我又如何不能夺船攻回去!”
他看着淮水对岸宋军军营中腾起的阵阵烟尘,没来由地感觉到心旷神怡——这可是他第一次领着大军独当一面!对着一个只知道溃逃的对手又有什么味道?只有这样的拉锯和挣扎,才配得上他这把大金帝国未来名刀的出鞘之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